她倒是想了很多很多毫不相关的问题,却并没有仔细地聆听,他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
他与她相识的本质就是,他们在楼梯口相遇,然后她一定要跟着他上楼,而不是他跟着她下楼。
她在一串红打工,是“下楼。”
他们在楼梯口相遇,是他从四楼到一楼,是她从二楼到一楼,是双双“下楼”。
表面上很美好,其实是透心寒。
他们的相处,就是在不停地“上楼”与“下楼”,就是不停地在楼梯上拉扯,争吵与并肩前进,并排而坐。
在矛盾之后她自己主动“上楼”,是退让。同理,冼锐的“下楼”,也是在退让。
她在宿舍的沙发上哭红了眼,却无话可说,就是不想再退让。
冼锐弄弯了她的梳子,也没有退让。随后,他送来了半个西瓜,他又退了一小步。
她知道他的心思,但她却不愿也不敢再退一大步,她怕自己不够淑女,她怕自己太出丑。
同理,分别之前,在昆明宾馆的门背后也是。
冼锐掩上了门之后,没有说话,她望了望他,也不再说什么。
明明你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俗语说“男追女,隔层沙。女追男,隔层墙。”
每次都撞墙,会毁容。
她爱面子,不希望毁容,冼锐恐怕也接受不了毁容之后的她。
现在想来,他是很得意于自己的暗示的,因为他想显示他的与众不同啊。
只要她猜中了他的心思,他就会觉得她很有悟性,他就会很高兴的,并不会觉得她是委屈成就。
他会认为,那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小游戏,并不会觉得那伤了面子。
同样是退让,她怕伤面子,而他更多的却是怕她没有明白,怕她笨得不可救药。
他们也曾经有过无比的默契。
那天晚上停电了,她想起要到楼上去看他,他也想起要到楼下来看她。
他们在楼梯上相遇,然后,他拥着她的肩,他们一同上了楼。
恋爱的结果已经不再重要,恋爱的过程最终都会印入脑海,载入回忆。
男女之别在于,自始至终她都只是在讲一个“情”字,而他却从一开始就完完全全相反。
在他的身上,情与欲,总是相困相缠,以他十分有限的耐心,能够将就她这么久,已经很是不错。
能在见识上与他这样的男孩子不相上下的女孩子本来就少之又少,与他没话说,很正常。
如果不是要建立家庭,谁愿意耗时耗力地带女孩子玩呢?
他在男人堆里,总是相谈甚欢。
男孩子与男孩子,无论是在运动场,还是在生意场,甚至只是看个电影,都更畅快淋漓啊!
女孩子与女孩子,同样也是。
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能够勉勉强强地听下去,而没有粗鲁地打断他,而没有嘲笑他挖苦他,已是不易。
这就已经说明了她是教养良好的,她的家人和老师,也是教养良好的。
他与上海外贸学院的女孩的“谈得来”,也仅仅只是在学生时代,大家经历与背景十分相似。
如果经过后来各入社会很多年,所知所感,各个不同,也未必。
她太高估了自己了。
她也太低估自己了。
完全不同的人讲着完全不同的语言,悲喜并不相通。
稀饭并不是同一种稀饭,馒头亦不是同一种馒头,可能是有人每天的全部,也可能只是有人偶尔的调剂。
如果只有两种稀饭,两个人的选择可能一样。
如果有20种稀饭,两个人的选择,就很难一样。
哦,自从进了城,她发现:只有街边小店才把它叫做稀饭,而饭店,则把它叫做“粥”,一下子就文雅了不少。
最土的叫法是“八宝稀饭”,而人家明明最应该叫做“八宝粥”。既丰富,又有品格。
“他们都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是上天把你赐给我的,做我女朋友好吗?”在楼梯上,他曾经对她说。
上天明明赐给他一个如此纯正,如此美好的姻缘,却偏偏错过。
甚至是冼锐,他的成长经历,也让解题方法出了错。
有一种感情叫做志同道合,还有一种感情叫做情投意合,都是上上等的婚配。
一种在事业上很默契,这有点像兄弟情。
一种在情感上很默契,这才更像是爱情。
完全不同。
得到其一,就很罕见,然而,他却想全部都得到。
却根本就没有去想过,全世界还有多少亿人根本就没有人去爱。
他自己也才刚刚摆脱了,“那些女孩子,全部都只看我家的钱”的困局。
她害怕“高处不胜寒”,而他却本身就是“高处不胜寒。”
“你会熬八宝粥吗?”他曾经问她。
她说的是:“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呀。”
他说的是:“等你学会,我都快病死了!”
因此,他放弃了她。
一个人至少要21天才能够胜任自己的新角色,她还完全没有能够适应她的新角色。
也许,快得如风驰电掣的冼锐,同样也是。
世界太大啦!
因为每个人的脑子里还装着另外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