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知道,定是那位流光山主无疑。若是他敢妄动或试图逃跑……
“呜咽。”
老道不由咽了咽口水,甚至已想到了自己死亡时的那一刻凄惨下场。
“呼……”
白袍老道原地深吸了口气,便迈步走向了流光山主所在的青色石台。
周围修士或围观人群纷纷识趣让道令老道忍不住感慨。
若是先前自己能有这般待遇,他又何至于会去找那不靠谱的好友去帮忙啊……
怀着忐忑心绪,老道径直走到了石台正中那位悠闲坐在遥椅上的男子身前。
刚一停步,耳边就传来了那名老修士的话语。
“老苟啊,你看看你,可是把我坑害惨了!还不赶紧磕头向山主大人认个错?说不定山主看你态度端正就放你一马也不一定。”
听见这位好友的劝解,白袍老人便气不打一处来,嘴角轻蔑的冷哼了一句,“姓刘的,你不是说此事风险太大不愿帮我吗?怎么,如今被山主抓个正着倒想起我了?”
老修士听后吓了一激灵,指着那老道鼻子就怒斥道:“一派胡言,你就是一派胡言!老苟啊,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看错你了,真的看错你了。”
“你……!!”
“够了。”
见二人在旁仍争执不休,摇椅上的男子不由冷喝一声制止了他们。
石台之上顿显清宁,随后在二人耳旁又继续传来流光山主的话音。
“我问你,在你身旁的另一个老头,他说他是受你指使才从我这里多拿走了颗仙石,你是认还是不认?”
男子话语简洁明了,语气却带着一丝隐隐压迫,哪怕并不是针对自己,也令一旁的老修士唇齿发白,脸上没了血色。
反观那白袍老道,目光坚韧身板挺的笔直,就算面对流光山主也没有一丝的惧怕,在男子等他回答的这片刻功夫,遂闭眼叹息了声。
“山主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哦?这么说,你是不承认了?”
流光山主双眸爆射出两道精光,遂抬眸打量向了两人。
那偷窃老者一如既往的在原地瑟瑟发抖,可被点名的白袍老道却更显理直气壮,就好像真是被人诬陷一样。
“你?你?姓苟的!你倒是说呀!我们可是数十年的交情,你好好说话,山主大人如此开明,定不会重罚于你!!”
老修士的话从愤怒再到婉转,从激动再到晓之以情,全在这一句话里,可身旁白袍老道却不加理睬,冷冷回予了一句,“哼!我才是真瞎了眼,花了数十年时间才认清你是什么东西!”
他一声冷哼,便竹筒倒豆子般的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一一道了出来。
“是!我是说过若是你能帮我代领那中品仙石,事成之后我分你三成,可你不是没有答应吗?怎么?现如今自己偷鸡不成,却想起我来了?”
被老道当面点破,老者颇为羞怒,险些一口气没喘过。而后按着自己心口指向老道,“你?……你!!”一面调整呼吸,一面努力开口反驳,“你这才是诬陷!大大的诬陷!!”
老修士随即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向流光山主一副可怜模样的哀诉道:“山主啊,老朽真的只是帮此人代领啊!!绝无一丝欺瞒,望山主明鉴!!”
“难不成这还有峰回路转?到底谁说假话谁说真话,还容我等在继续斟酌斟酌,嘿嘿。”
两人一番互咬,一众围观修士则纷纷兴起,私下里都在议论猜测。
不是碍于流光山主还坐在青石台前早就一阵呐喊助威了,势必为自己看顺眼的一方加油鼓气。
不同于那些比老道士还要上心的一众散修——
“唉……真是晦气,怎么到我们领取仙石的时候就碰上这茬!”
粗麻布衣青年一伙却因仙石领取搁置而心生怨怼,尤其粗糙汉子,此刻在得知了那老者是因替人带领仙石被抓了个现行后,脸色就再没怎么好过。
落成神情复杂的向身后张望了一眼,那里是楚河修缮大阵所在的位置。
如今情形他只怕是不能帮少年领取仙石了。
不禁眼中带着满满的歉意,只希望少年自己能醒悟,要是现在去领仙石的话,说不定还有可能来得及。
“咦?”
可就在汉子回眸的瞬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事情,又再次扫视了一眼。
倒不是他发现少年真开窍了竟主动排起长队,而是有些稀奇的看到少年居然难得停下手头事宜,同周围看热闹的散修一样正目不移视的盯着青石台方向看呢。
印象中,少年好像并不是这么一个爱赶热闹的人吧?
汉子纳闷的摸了摸后脑,本也没寄希望于能帮少年领回那块仙石,便带着一丝疑虑收回了目光。
遂同前方不远的庞虎、瘦猴二人一样,将视线再次落向石台的两位老者以静待后文。
蹲坐在大阵边缘处的少年,不同于阵内散修是看那两位老者的热闹。
楚河的眼睑自始至终都停留在石台上的中年男子身上,尤其是那张令人捉摸不透的侧脸。
倒不是他对流光山主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想透过些许观察,揣摩出这位山主大人的心思。
而这一番观察下来,却让楚河的心情更是低沉到谷底。
这位山主大人的脸上好似遮了一层蒙蒙薄雾令人看不真切,尤其眼前这看似合理却暗藏杀机的平常,却更加令少年惶恐不已。
“嗯?”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远处打量自己,流光山主无人觉察的皱了下眉头。
男子眼睑余光准确无误的落向了大阵一处偏远角落,不由看到了那个令他眼熟的少年。
“哦?”
流光山主的双眸从最开始的无趣懒散突然变得炙热起来,甚至嘴角还流露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也不知为何,就只是当他发现少年在打量自己的时候,不自禁下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所流露。
无论是安排众人排队领取仙石还是眼前两个老头所挑起的意外纠纷,都令他提不起丝毫兴趣。
唯独那名少年,眼前少年的眼神在这大阵中是那么耀眼,像浩瀚星辰令他眼前一亮,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男子的眸光如潜藏在蜜露下的冰刺微不可察,让有些心虚不已的楚河不由激起一身冷汗。
知道刚才的举动已被流光山主有所觉察。
“呜咽”
少年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遂又转过身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他的大阵修缮工作。
直到那种冰寒的凝视感彻底消失,才安心地长吁出一口气。
“呼……真是一刻也不能松懈呀……”
舒缓下来的少年发出一声不容易的感叹,从中央青石台上看来,他只不过动了动嘴皮子。
流光山主微皱了皱眉,看着少年若无其事的拿大阵做掩体来躲避他的视线,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狡猾的小东西。”
将视线收回,他的眸光又再次投放到了那两名老头的身上。
“也是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在玉石遥椅上轻声低喃了这么一句,流光山主的脸上不由显现出一抹不耐烦的神色,朝眼前那两名老者低吼道。
“够了!别妨碍他人领取仙石,本山主罚你二人在阵内分出高下,赢者拿走仙石败者把命留下。”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言语,却在大阵之内炸开了锅,顿时激起了千层浪!
男子一双如毒蛇的眼眸冷冷俯瞰着那两名争执不休的老道士,只把二人吓了一激灵。
这种将人命仿佛当儿戏一样的做法,在这群散修看来就好像是家常便饭,别说求情,在沉静了一瞬之后,更是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喝彩。
“分个高下!分个高下!!”“快快打起来!!话说,刚拿到手的仙石有没有人坐庄?”
这么一群人,竟因为有戏可看全都莫名兴奋起来!只让排在最尾端还未拿到仙石的粗犷汉子内心五味杂陈。
只觉人性这个东西,坏事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总会有那么一些人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啊……啊?”
从开始就给人一种惴惴然的老者,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张大着合不拢的嘴巴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神色。
他看着那位同样一脸惊惧的白袍老道,二人虽说同病相怜,可却因为彼此过于熟悉,反而在老修士自己的脸上更多了一些愁容。
因为他所修术法乃本源火法,而对手白袍老道却使得一手老练水法!自古水火不相容,别说二者之间还有相克关系,这让他如何取胜?简直是要他性命啊!!
话虽如此,老者却深知流光山主喜怒无常,不敢将自己心声表露出来。
就在他独自忧愁的时候,反观白袍老道,同样知道自己这位老友的底细,嘴角不禁上扬起了一抹弧度,咧嘴向老修士笑了笑。
“老刘啊,我就送你一句话,下辈子做人记得要厚道。”
随后他阴恻恻的收回了眼睑。
“你!!”
老者差点没被气的吐血!这哪是有着数十年交情的好友能说出的话?
分明是想把对方杀之后快,仇人相见般的不死不休哇!
“……”
随着老修士开始调动体内灵气,枯槁如朽木的面庞渐渐露出了一副认真的神色。
俨然知道流光山主并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而打算动真格的了。
“哼!”
将状态调至最佳,他看向对手的白袍老道,似嘴角不屑的轻哼了一句,“别以为占了一些便宜就真吃定我了!老苟啊!你苟活在世这么多年……如今……下辈子记得投胎到一户有钱人家!”
说完,整个人腾的一下随一道参天火柱拔地而起,竟率先发起了攻势!
一时间,大阵内灵气激荡水火飘扬。
可任凭两人再怎么激斗,斩龙台依旧稳如泰山仿佛没受到丝毫影响。
难怪中年男子会如此安心的稳坐摇椅之上,也不知从哪摸出一盘精致果盘,目光饶有趣味的欣赏着底下这场别开生面的菜鸡互啄。
没错,就是菜鸡互啄。对于现在的流光山主来讲,以那两个老道的修为境界,就好比两孩童在旁嬉戏打闹,你一下我一下倒是斗的不亦乐乎。
“来来,还未领取仙石的接着来领,刘某过期不候。”
这边打的热火朝天,男子也没闲着,就这么朝底下吆喝了一嗓子,只让一众还未领取仙石的散修纷纷排起了长队。
这泼天的富贵怎能就此错过?内心只期盼着能赶紧拿到仙石,好赶上另一边的摆台押注。
“来来来,见好就收买定离手喽!”
无形之中,一干人等将两位老者围在平台中央形成了一座三丈见方的人形决斗场。
更有甚者已有人开始怂恿周围领取仙石的散修做庄开赌,赌两位老道的生死吸引了不少生意。
看在流光山主眼里,却并未有丝毫要制止的打算,这让一旁还蠢蠢欲动有些按耐不住的余下散修纷纷加入其中。
“……”
唯独一位少年一直显得格格不入,独自枯坐在大阵的偏僻角落。
再次收回了落向流光山主的隐蔽视线,楚河竟有些心神不宁,内心隐隐升起了一丝担忧。
眼前的男子,现在连管都懒得管他们了,任凭在场散修肆意妄为闹出偌大动静。
只怕好戏收场之日就是所有人命陨之时……
少年在心中默默说下了这么一番话。
斩龙台下风平浪静的假象,只怕在场中人也唯有流光山主与他最为清楚,这其中潜藏着的那些暗流涌动吧。
“呵呵。”
少年的一举一动无形中全被远在青石台上的中年男子看在眼里。
表面上是在欣赏两位老道的生死斗法,实则却期待着少年又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
明知道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那么你又能怎样呢?
流光山主露出饶有趣味的笑意,这便是他最感兴致的地方。
将人性当做取乐的玩具,看着他人苦苦挣扎最后在露出绝望的神情,那番滋味……
“吸溜”,男子不禁控制不住的舔了舔舌。
流光山主毫不掩盖脸上的狂热,只等那两个老头分出生死的一瞬,就为这一切画上一圆满的句号……
另一边,遥隔百十里的花果山下,位于老道人临时定居的那所石桥旁的茅舍。
远在简陋茅屋中的菩提老祖从打坐中睁开了双眼,老道人捋须一笑,脚踏祥云直掠花果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