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虚无,其间隐约可见一个人类的身体轮廓。
看形状,这是一个少女的躯体。
自己的内景。
花堇的内景。
体内的生脉走向清晰可见,灵力自丹田流出,在游走全身灵脉后又流回丹田灵源内。
丹田既是体内灵力的源头,又是体内灵力运行的终点,是体内灵力之源。
灵力不单单是在丹田中流过去这么简单。
丹田内部容纳了一部分不会流动的特殊灵力,和那些流动在全身灵脉之中的活灵力不同,这部分静止灵力并不参与灵力内循环的流动过程,只在上一轮内循环结束时和下一轮内循环开始前起作用,它们可以同化已经游走过身体的陈旧灵力粒子,并分化出新的具有活性的灵力粒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承启作用。
这部分静止灵力被称为“源灵力”,极少量的源灵力便足以带动整个身体的灵力循环。
眼前这幅内景,丹田内的灵源也不过指甲盖大小。
除去源灵力,那些能够在灵脉中运行循环的灵力则被称为“活灵力”。
而眼前的这幅内景中,活灵力在灵脉中流动起来断断续续的,像是没有被拧紧的水龙头,源灵力也明显的没有处于充盈的状态,这就代表活灵力无法及时补充,灵脉中没有足够的灵力来将人体全副联系起来,这便造成了局部器官功能暂时性的休眠或是紊乱,这便是自己昏厥的原因。
花堇虽然处于昏迷中,却仍能看到自己的内景,这便是灵感强大的好处,即使是本体失去了意识,但仍能随时观测到自己体内的一系列变化,只是这时的花堇大脑也处于睡眠状态,她暂时无法处理内景反馈给她的信息,这一切都会被大脑中尚且清醒的部分记录下来,像是梦境一样,花堇苏醒之时便会接收到这些信息。
恍惚间,一股熟悉的草药清香入鼻,花堇睁开眼睛,意识逐渐复位。
她只觉得浑身虚浮无力,甚至连转头起身都做不到,只能静静的躺在床上盯着木头顶梁。
好一会儿,虚脱的感觉终于消失,内景中,源灵力已经重新充盈起来,灵力内循环也逐渐恢复正常,但完全恢复至健全状态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
她稍微恢复了一些活动能力后,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那个正守在床边的少年-小麦色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脸上稚气尚且未退,稍显凌乱的一头长发被随意扎到脑后,发丝间隐约还能看到穿过林间时挂住的枯枝败叶,额头上那道狰狞的伤疤无论何时都是这么扎眼-正是已经从岗哨归来的花峣。
“阿...峣...”花堇想要立刻坐起来去看清这个已经和自己分别了数月的少年,但身上残留的力气只能支撑她张了张嘴,发出这两个微弱到难以听清的虚弱音调。
但灵敏如花峣,又怎么会忽略这熟悉的声音,他的眼神立刻明亮起来。
“小堇,你醒了?”花峣连忙凑过来。
花堇看清了花峣的脸,是的,正是那个和自己同一天来到花婆婆家,如今已经共同生活了十个年头的男孩子。
只是两人已经有近半年的时间没见了。
如释重负的感觉一时之间都冲淡了灵脉的虚浮感,花堇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却忘了灵脉并没有完全恢复畅通,腰部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花峣见此,只是上手将她的身体放平了下去。
“小堇,不要乱动。”
奶奶特意叮嘱了,要花峣看着花堇,醒来后的一段时间内不可移动身体。
“奶奶说...强行移动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花峣挠了挠头,有些想不起来奶奶后面说的话了,但他知道,只要按照奶奶说的做就好了。
“乖乖听话哦,只有听奶奶的话才能好起来。”花峣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花堇伸出被子的那只手,“奶奶还在给你熬药,喝了药就能好起来了。”
“嗯...”花堇柔声答应,这才静下心来,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人在沉睡或昏迷中醒来后直到完全清醒的这段时间内,只有轻柔的音调才会让人觉得安全。
因此花峣的声音让花堇觉得很舒服,很安心。
“你知道吗?我可是打到了这--么大的一只狸子,老爷子都夸我了呢!”虽然语调依旧轻柔,但花峣的表情是难以压抑的兴奋,“而且我还从那只大狸子手下救下来了一只小狐狸,奶奶已经给它上过药了,这会儿它正在我屋里睡着呢,你不知道,它可瘦了,估计平时没怎么吃饱过,在咱们家养伤的这段时间一定得给它喂胖咯,等等,不对,如果喂太多,长太胖了,那小狐狸会不会就跑不动了?”
听着花峣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花堇没怎么听清,只是看出他的脸似乎比几个月前更消瘦了些...
空气中的草药清香愈发明显,她知道,这是奶奶在为她熬制补剂。
此时她体内源灵力已经充盈,她知道奶奶在自己昏迷期间就已经喂自己服下了汤药汤,现在熬制的补剂估计是为了进一步平衡灵力内循环。
微微侧过头,透过自己卧室的窗户可以看到外界的景色,已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散落在村落上空,为村子里的木屋镶上了一层金边,街头巷尾有老者独坐乘凉,孩童群聚欢笑,临近饭点,村落上空炊烟袅袅,窗前那棵老树在窗子的一角投下稀落的影子。
花堇突然感到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幸福感,如此恬淡祥和的时光,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呼呼...药汤来咯...”花苓端着一小碗药汤来到了花堇床前,这小姑娘虽然脚步凌乱,手上药汤反倒是一滴未洒。
花峣见此,轻轻把花堇的上身扶了起来,花苓则是爬上了床,舀起一勺碧玉色泽的药汤,放到唇边吹了吹,待到热气散尽,这才送到了姐姐口中...
“来,姐姐,啊-”
花苓这边喂着药,花婆婆也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了床前。
此时的花婆婆换上了一套寻常的麻布竖褐,再寻常不过的便服,但穿在花婆婆身上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如一位落入凡间的神母一般。
此时,她如画的眉眼间却暗含一丝化不开的担忧。
待到花苓喂完了药,花堇终于感觉内循环恢复了通畅,也能自然的坐起身子了,只是行动时依旧少了几分力气。
“小堇,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万不可将灵力外放运用到实际的诊疗中,你怕是又忘了奶奶的叮嘱了。”花婆婆看似是指责,但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关切。
花堇自幼体弱,据奶奶所说的,她是患有先天性的源衰症状,即源灵力先天性的难以充盈,内循环自然也就衰微,这是一种罕见的先天性疾病。
得了这种病,花堇无法由着自己的想法进行活动,更小一些的时候甚至连下地行走都做不到,花婆婆便每日都为她熬制有助于源灵力丰盈的药汤,并在她内循环恢复正常后传授了她冥想法,这些都有助于花堇的身体恢复如常人。
虽然花堇体弱,但悟性是超乎常人的高,对于常人来说终生都难以领会的冥想之法,她仅用了数月便能熟练掌握了。
利用冥想法主观操控活灵力在灵脉中循环,使内循环可以更快速的运行。
花婆婆说这有助于使灵脉更强韧,也能变相的锻炼作为灵力源头和起始点的丹田源灵力。
花婆婆说过,通过修习冥想法,运行灵力循环来加强灵脉,人体内的源灵力总量便可以不断增长,而源灵力总量的多少,又关乎到参与内循环的活灵力的总量。
就像是一根水管,想要同一时间有更多的水流过,首先水源的供应要充足;其次就是水管的直径要变大,以此直接提升水管流量;又要提升水管壁的强韧度来承受水流带来的水压。
换算过来。
源灵力总量便是“水源”,灵脉的阔度就是“水管直径”,而灵脉的坚韧程度就是“水管壁强韧度”,要提升灵力总量,这三样缺一不可。
而这三样综合起来,便被总称为-灵脉强度。
而根据个人灵脉强度的高低,还可以将灵脉强度可以分为数个不同的阶段,每个阶段又可被分为前,中,后三个时期。
最开始是“滴境”,一般刚能自理的小孩子都处于这个阶段,就像是名字一样,这个阶段的丹田源灵力总量在内景中看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光点,灵脉阔度像根头发丝,但用于带动小孩子的身体已经绰绰有余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灵脉强度也会自然增长,通常情况下,健康成人的灵脉强度都会自然成长至“流境”前期,这个阶段的源灵力在内景中看来是已经成长到榆钱大小的光点,灵脉阔度接近于笔芯,这样的灵脉强度足以带动成年人的身体,身体更强健一些的成年人可能会到达流境中期。
无论如何,只要不进行冥想法的修习,人的灵脉强度会一辈子停留在这个阶段,因为这对于人类的正常生活已经足够了。
流境之后的境界,都需要经过冥想法修习来逐步提升,每提升至一个境界以后,都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提升至下一个境界。
到了河境,从内景中看,人的源灵力是指甲盖大小的光点,灵脉阔度尚且与正常人体表可见的青筋、血管相差无几。
据花婆婆所说,河境之上,还有“江”境,“海”境,“渊”境,“南冥”境,不过那对于花堇来说实在太过遥远,况且,只是寻常行医治疗,也用不到如此高的灵力储量。
花堇幼年时,灵脉甚至连滴境都无法达到,经过数年以来不断修习冥想之法,灵脉强度达到了滴境后期,这样也不过刚刚足够她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花堇的滴境后期也和常理中的滴境后期有所不同-滴境后期,内景中的源灵力团应该已经接近榆钱大小,灵脉也应该近似于铅笔芯,呈现出一步即可跨入流境的样子才对,但花堇的内景中呈现的却是...
她丹田中的源灵力团已然接近指甲盖大小,此乃河境之标准,然而其灵脉,却仅有滴境前期头发丝般粗细,此乃“滴”境应有的灵脉宽度。两者相互结合,赋予了花堇滴境后期的灵脉强度。此乃一种花堇翻阅遍医书,亦无法查明之病症,源灵力团增长而灵脉宽度未增,遂形成如此畸形之灵脉结构,致使花堇源灵力充足而活灵力匮乏,稍一进行灵力外放,活灵力便会消耗殆尽,不可避免地触动源灵力。
花堇现在能够动用灵力外放的程度,大概也就是粗略的灵力内检,再分出额外的灵力去修补他人灵脉,自然就会触动源灵力。
“奶奶,当时病患已伤致灵脉,如若不救,误了时间,恐怕会落得下半辈子的残疾。”花堇语气虚弱道,她说的确实没错,灵脉链接全身,灵脉长时间无法正常流通很可能会导致身体某部分与主体失去联系,造成终身的残疾。
“奶奶,小堇没做错。”花堇与花婆婆对视,目光却异常坚定。
“他是如此,小堇你又何尝不是?”花婆婆握起花堇冰凉的手,“源灵力空虚会导致全身灵脉衰微,时间长了可就是不可逆的全身瘫痪,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不怕。”花堇摇摇头,“奶奶您不是说过嘛,我们作为医生,就是要尽己所能地让病患痊愈,当初决定跟您修习医术之时我就已经做好觉悟了。”
“而且,我相信奶奶您的医术,就算小堇断气了,只要还没化成灵气归天,您都能把小堇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