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峣!”
花堇震惊,愣了两息后迅速上前查看花峣的伤势。
只看到花峣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的关节都扭成了一个不合理的角度。
花堇着实是被这副惨相吓到了,她蹲下身子,想要扶起花峣,但是拉起他的手时,只觉得他整条胳膊都没了骨头似的,软榻榻的。
“疼...疼...别动...”花峣皱起眉头,声调很轻,似乎用尽全身力气也发不出很大的声音,奄奄一息了一样。
花堇连忙把他的那只手又放了回去,急得手足无措。
“这...这是怎么回事?阿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由于心急,花堇的语调不自觉地高了上去,她不解的看向一旁的队长,以及队长身后那个神情淡漠的少女。
正是队长帮花峣承下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击。
“桃子...为什么要出手伤人?”队长眼镜下的双眼微睁,紧盯着面前这个被称为“桃子”的少女。
刚刚那一瞬间,正是队长突然出现,帮助花峣承下了那本该致命的一击。
“他刚刚在‘窥视’我。”桃七的声音听上去也是淡漠无比,没有一点感情,她伸出手指向瘫在地上的花峣,“师父说过,如果有任何人想要‘窥视’我,那他肯定就是‘贪吃的人’,必须要把他往死里打。”
“贪吃的人...窥视?”花堇的声音在颤抖。
她把手从花峣胸膛上拿开了。
刚刚为花峣进行了灵力内检,花峣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
全身超过七成的骨头都被击碎了,血脉也被震出无数个口子,皮下尽是淤血。
很严重的外伤,尽管灵脉尚未损伤,但血脉已经几乎是被全数摧毁了。
神仙难医。
花堇看到内景的这副惨状便已经可以下此结论。
这样的伤势,若是常人,恐怕已经当场毙命了。
花峣受过几次致命伤,花堇知道,花峣不太可能会死。
那种强大的自愈能力,似乎正是“帝裔”的特殊能力,那会维持住花峣的生命。
但是这一次呢?
这种程度的伤害,他还能活下来吗?
那名少女是奔着“杀死他”为目标向阿峣出手的。
贪吃的人又是什么?花堇已经无意细究。
“‘窥视’会杀死你吗?”花堇的声音此时已经有些失控了,她瞪着那个名叫桃子的少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额角青筋暴起,原本俏丽的面容都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没有灵压升腾,周围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个身体尚且有些虚弱的女孩子,但不知为何,此刻的所有人对她多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小堇...你...”秦慕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花堇一个眼神便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没成想,这个花朵一般的南谷姑娘,竟会有这样浑身戾气的时候。
但秦慕可以理解她。
花峣显然是活不成了。
他对花堇来说...是最后的亲人啊。
然而桃子依旧面不改色,好像没有看到花堇的悲容。
“‘窥视’不会杀死我,但师父说了,谁要是‘窥视’我,就要把ta往死里打...”桃子重复道。
“够了,桃子,闭嘴!”队长厉声呵斥,桃子神情一滞,便乖乖的闭上了嘴。
她很听队长的话。
这时,一股翠色灵气从花堇腰间的玉佩中流出,汇聚到了花堇身边,最后凝实成了一个看上去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
仅看外表,这无疑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但她看向这边众人的表情很是淡漠,乃至于...冷厉。
甚至...还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过来的灵压...
脚下的地面微微颤动着,队长看了看自己和桃七所站的这片土地,四周的地面之下似乎有东西蠢蠢欲动了。
“这是...花堇的驭使吗?”秦慕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中暗道:“人形灵兽,修为已经达到了‘智’阶么?”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沉重,关哨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花堇细微的抽泣声。
哨站方没人说话。
他们也没法多说什么。
脸色最难看的是队长,毕竟是他亲口挽留下的花峣和花堇,按理说,这两人暂时还属于是关哨的“客人”。
结果一天时间还没过去,自己关哨里的人就把“客人”搞成了这样。
不知他心里作何感想。
“那个...附近的村庄里就有医生,要不先把花峣送过去,看看还有没有救?”秦慕看着倒在地上宛若一滩烂泥,勉强还维持着呼吸的花峣。
“没用。”花堇和队长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两个字。
“除非是回春堂的回春手前来,否则这种程度的伤势怕是必死无疑了。”队长叹了口气,道。
“欸...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秦慕有些无奈地看着桃子。
桃子来到这座关哨的时间比自己还要早。
这个女孩子平时沉默寡言,虽然名义上是这座关哨的哨卫,但平日里也不见她执行哨卫正常的巡逻或者是放哨任务,只是不断重复进行着那些很夸张的体能训练。
通常一练就是一整天。
队长特地叮嘱过,不要打扰她。
秦慕仔细观察过,就从桃子日常的那些夸张的体能训练来看,她的肉体强度恐怕已经达到了自己难以想象的程度。
只是不知为何她依旧在每天坚持。
这也让人更加好奇桃子的来历,但队长似乎有意在保密。
而桃子呢...从不和他们这些人说话。
即使主动去问,也会对最简单的寒暄有回应。
花峣啊...
多好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窥视不友善,但是罪可至死吗?”花堇眼含泪水的看着桃子,尽量控制着自己声音的颤抖。
与此同时,花堇身旁的姑娘眼神渐冷,四周地面的异动更剧烈了,队长已经能看到那些钻出地面,蠢蠢欲动的绿色藤蔓。
像是无数条绿色的灵蛇,正吐着信子想要靠近桃子。
虽然只是智阶,灵力波动也并不是很强烈,但谁也不敢保证那名驭使会不会使出什么恐怖的灵能。
然而桃子并不为所动。
她甚至都没有正眼去看那些藤蔓。
表情淡漠。
到了这个即将爆发进一步冲突的地步,队长当然不可能再坐视不管,他推了推眼镜,默然释放出灵压。
这是队长的灵压么?
秦慕好奇地转过头,看着队长。
自从来到这座关哨,她还从没见过队长的战斗姿态,也没见过他的灵兽。
这还是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灵压的存在。
开始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异样,但是那股异样感却随着每一次的呼吸不断扩大、加重...
几次呼吸间,浓重、汹涌的灵压已成。
不知何时,花苓额角流下了一滴冷汗。
对方...是自己绝对无法战胜的存在。
这是这股灵压对自己传达的信息。
而且灵压十分稳定,这说明对方的真实实力比这灵压所传达出的,还要更强大一些。
桃七也感知到了这股灵压,皱起眉头侧目望向队长。
她也在这样的灵压之下感到了不适。
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起来,有些陌生的看着身边这位一向待人和善的队长。
虽然对方没有直接显示出攻击的手段,但是花苓却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那是弱者对强者本能的畏惧。
然而下一息,沉重的灵压消失了。
队长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和蔼的笑脸。
所有人都如梦初醒,面面相觑,刚才那沉重的压力都好像是他们的错觉一样。
刚刚...那真的是队长吗?
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只对着人怒吼的猛虎骤然缩水成了一只家猫一样。
队依旧保持着那个微笑。
那种规模的灵压,秦慕很难把他与平日里那个和蔼可亲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秦慕私下里甚至揣摩过-
这位队长是不是手里没什么实力,是靠着背景才混上了这个哨卫队队长的职务呢?
现在看来,能当上队长的人,是有些手段的...
“我们之间有误会,你们...可以听我解释一下吗?”队长微笑着问道。
-不动手我们可以好好说,但是如果动起手来,你们可不占便宜。
很简单的道理。
花堇自然也能明白。
“苓儿,谁让你出来的?”
“回去。”
听到姐姐的声音,又感知到眼前男人这强大的灵压。
四周游走于地面的藤蔓停滞了下来,像是畏惧了一样齐齐缩回了地下。
苓儿自身也化成了翠色灵气流回到了花堇腰间的玉佩中。
“‘窥视’就是指被人以特殊的灵术看到自己的内景。”队长解释道,“你们应该知道,使用任何招式,无论是体术,还是灵术,都是由内景灵脉中的灵力循环来构成的,对其他人进行窥视,自己施术的运功路径就会被他人一览无余。”
“这对被窥视者来说,是一种很冒犯的行为。”
“桃子的情况与普通人更不一样,她曾被告诫过,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内景被人看到...”
“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谁看她,就要被她灭口的程度。”
“好,我明白了。”队长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花堇打断了他,她看着在地上艰难呼吸的花峣,眼眶红红的。
“您是想说...其实是阿峣的错,对吧...”花堇喃喃道。
“不,花堇,我没有那个意思...”队长说道,“你先冷静一下,如果只是被‘窥视’了就杀人,那当然是不合适的。”
“但是桃子的情况不一样。”
“总之...请你先冷静,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花堇嘴唇张了张,但并没有发声。
队长看了花堇一眼,对桃子说道:“桃子,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后者也是很乖巧的跟了上去。
“呃...花堇,你们...不饿吗?我做了饭...就在伙房呢。”秦慕试探性地开口对花堇说道。
“秦慕姐,你们劳累一天,也饿了吧,你们去吃,不必管我。”花堇抬头看了秦慕一眼。
秦慕看到,花堇的眼睛里分明已经噙满了泪水。
“我...欸...”秦慕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算了,你们俩,跟我走去吃饭。”秦慕对小伍小六说道。
三人离去。
一会儿的功夫,偌大的空地上便只剩下了花峣和花堇二人。
不知何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轮明月照耀着下方的花堇和花峣,一时有些凄凉。
眼前的男孩子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竭尽全力的保护别人,保护自己。
无论是幼年时遇到的那只邪物山狮,还是一个月前袭击村子的那只怪物,又或者是这一个月内无数次击退前来袭击难民队伍的邪物。
他总想着保护别人,却全然不在乎自己会伤成什么样。
如今,花堇终于觉得他们到了一个安定的地方,但是把花峣伤成这样的,却是一个人类。
花堇只觉得荒唐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