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听见红叶意味不明的声音，神崎美月正在给星宫莓揩眼泪的手一僵，随即火速撤回了动作，淡定背手扭头：
“你醒了啊红叶。”
同时响起的，还有星宫莓虽然受惊但习惯成自然的问候：
“啊红叶酱。”
“嗯。你们刚刚是在？”
很普通的提问，神崎美月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原因无他，方才两人之间的动作实在是有些超出关系界限的亲密了。如果如实相告，反倒显得自己之前和红叶说的话是别有居心，否则又有欲盖弥彰之嫌。
“……一点私事。”
“哦。我可以知道吗？”
虽然还是问句，但却一脸“有什么私事是我不配知道的”的表情。
神崎美月：“不告诉你。”
“那真让我伤心。”
当然，伤心只是嘴上说说，红叶的表情依然笑吟吟的：
“幸好我全都看到了。”
“……看到了你还问。”
“毕竟这种事还是要当事人来解说更有意思。”
红叶无视神崎美月没能控制好情绪不小心加重的语气，朝星宫莓的方向一偏头：
“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
神崎美月也扭头看向星宫莓。
眼泪已经止住了，眼眶微微泛着红，虽然没有被红叶言语调侃，表情却反倒显得比自己更窘迫一些。
见两人的目光同时投过来，星宫莓用双手挡住自己越发热起来的脸：
“真的对不起！我失态了！”
呜呜呜，同时在自己的偶像和粉丝面前掉小珍珠，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吗？
微微叹了口气，神崎美月重新看向红叶：
“我会跟你说那些，确实只是站在公司股东的立场上。”
“嗯，我知道。”
“我没想把情感代入工作。”
“嗯，我明白。”
“非要追究起来的话，星宫会哭有你一半原因。”
“嗯，我道歉。”
滴水不漏，油盐不进。明明听起来态度良好，但其中却莫名充斥着戏谑的意味。
“小莓，麻烦你去楼下市场部，让他们打印两份艺人合同，签好字后拿给我可以吗？”
“啊、好！”
突然被点名接收到任务的星宫莓匆匆离开，只留下神崎美月拧眉和红叶对视：
“你又想做什么？”
“和小莓签约啊。”
红叶手撑着下巴，眉眼皆是笑意：
“你的话让我醍醐灌顶，大彻大悟，所以我决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从新做人。”
“……”
神崎美月：抱歉，更可疑了。
“该不会是天价违约金的霸王合同吧？”
“你这么想我真的会伤心的。”
分明语气没变，神崎美月却莫名从其中听出了些幽怨来，不由得视线飘忽：
“我也不想怀疑，但你的前后反差太大了，小莓对你来说又是意义不同的存在……”
“哈哈，放心吧，虽然我经常区别对待，但你们的经验对于小莓来说还是具有普适价值的。”
“……”
神崎美月：怎么办，她好像很骄傲的样子。
神崎美月见过很多面的红叶。
优雅的，高傲的，犹豫的，果决的，脆弱的，沉稳的，缄默的，侃侃而谈的……但不管是哪一种姿态，红叶都很难让人忽略她身上的独特气质。
那就像一张写着“成功者”的标签，紧紧地贴在红叶身上，时刻提醒着你眼前的这个人能力出众，头脑聪慧，意志坚定，完美无缺，让你升不起一丝一毫的羡慕或是嫉妒，而是打心眼里信服，成功是她的宿命，这样的人注定与失败绝缘。
而此刻的红叶，撕掉了那张标签。
她是任性的，嚣张的，骄矜的，藐视众人，目空一切，像个从小被千娇万宠长大的大小姐，让你下意识聚焦于她背后所倚靠的优渥家世，忽略她个人的优缺。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面目吗？”
红叶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得理所当然：
“对啊。我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如果她不曾遭遇过欺凌的话，如果她的父母不曾出现意外的话，她的生活根本不会和平凡二字沾边。
她的人生路本就鲜花着锦，努力和才能不过是锦上添花。
压抑了本性太久，在生命的终末时刻，红叶能想到的最后挣扎，就是肆意做一次自己，让一切回归正轨，不留半点遗憾。
“我、不、装、啦。”
*
看着手中被强行塞进的公章，神崎美月才反应过来，红叶那句“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并不是随口说说。
她是认真的！
完全不曾预料过的另一种失控，整个公司的重担忽然就落到了神崎美月一个人身上，不得安心终于变成了淡淡的死心。
用了十分钟艰难消化了这个重磅消息之后，神崎美月找来了红叶的助理，告知对方招聘高级管理人员，在此期间会由自己暂代董事一职。
在严谨地确认过自己的原顶头上司既非休假也非撂挑子不干之后，这位助理小姐松了口气表示“那至少资金链暂时不会出现问题”，随后有理有据地驳回了神崎美月的招聘请求，建议多招聘几位助理协助分担工作，理由是当下的情况很容易被解读为高层不和股东出走，对公司会造成恶劣的影响。
而神崎美月目前的最优先事项也不应该是接手公司事务，而是稳住公司态势，代替红叶交际应酬维持好关系，同时适当进行偶像工作，保持一定的曝光度。
“我会尽量推掉酒会宴会的邀约，但是hendry先生七十岁的生日宴您是必须代为出席的。”
红叶在最开始能够说动一众大佬陪自己玩这场过家家游戏，靠的当然不只是父母的威势，更多的还是利益联结和资源置换。她代表的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愿意用金钱投资行业潜力换取未来收益的资本。
而资本是不可能无止尽地投入的。为了维持自己的主导地位和话语权，红叶需要回馈成果，需要让资本看到变现的可能。
不过这些弯弯绕绕并不为外人知晓，神崎美月知道的只是助理口中简单的陈述：
“他旗下的公司主营玩具和食品，也有涉足影视领域，未来将会是我们重要的周边生产商。”
“那礼物要好好准备一下了。不知道这位老先生喜欢什么。”
“据说hendry先生沉迷艺术，对名画古迹颇有研究，寻常售卖的珍品怕是都看不上眼，不如您去拍卖会试试，至少能保证是真品。”
“可我……”
神崎美月欲言又止，试探着开口：
“买礼物的钱，可以暂时记在公司账上吗？”
“严禁公款私用。挪用公款是犯法的！”
面对声调不由自主地提高了的助理小姐，神崎美月不敢再触碰到对方敏感的神经，果断将礼物的事暂且放到一边：
“还有其他事需要我做吗？”
“那么，虽然首演最终圆满完成了，但之前为了避免出现最糟糕的情况，老板还走了电力公司那边的门路。虽然这次没用人家帮上忙，但人情也算是搭上了，请客吃个饭总是没错的。”
“嗯……”
“考虑到您并没有对方的私人联系方式，之后我会代您联系公司客服请求转接。不过沟通需要您亲自来，不然无法体现我们的诚意。”
在助理小姐的灼灼目光凝视下，神崎美月被迫点头：
“好吧。”
“好的，还有最后一件事。首演的公关工作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是时候出面给大众一个正式的回应了。您只要指定方向，稿子会由宣传部写，之后背下来在发布会上脱稿演讲就可以了。”
听起来确实很简单但是……
“这件事红叶到现在都没有处理过吗？”
“老板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处理意见，各个部门的建议也相继被投票否决了。我们认为目前并没有能够完美解读首演那状况百出的舞台，但是时间不适合再拖下去了。”
显然，红叶的老板位置在助理小姐这里稳固无比，她并没有把神崎美月当作新上司看待，权宜二字被用得明明白白。
会把主题直接交由神崎美月拟定其实也并没有抱什么期望，只是因为她比红叶要好糊弄，看起来很适合背一口决策不力的黑锅罢了。
只要不是他们能力不足，后期追责扣工资之祸就落不到他们这些打工人身上！
“那么，这个方向可以吗？”
对助理小姐的小心思一无所知的神崎美月垂眸思索，和星宫莓交谈时厘清的想法愈发清晰：
“平凡和伟大，我们旨在展现爱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