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内室闹了许久,直到姜清面红耳赤时才停下来。
“后日四皇兄和赵家女的喜宴,你想去么?”谢珩问道。
姜清摇摇头,他不想去凑热闹,但是又想到自己的身份:“我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谢珩只摸一摸他的额头:“不去也无妨,库房挑一份贺礼送去就行。”
“殿下去吗?”他又问道。
“我去露个面就回来,陪你吃饭。”
姜清欢喜地靠在他肩上:“那我就不去了,在家里等着殿下。”
谢珩嗯了声:“那你去库房……算了,我让文安去库房挑份贺礼。”
姜清心虚地眨眨眼:“让他去也行,不过我现在已经找教训了,不会再打坏东西的。”
谢珩抿唇压住嘴角的笑意:“那就好,不然家底再厚也经不住啊。”
说话间,影一又从外进到外间:“殿下。”
谢珩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后,朝外走去:“何事?”
影一道:“刑部的陶忖想拉拢景王。”
谢珩神色淡了几分:“陶忖原是张庸的门生,他现在忌惮孤也是应当的,他要是没有动作,那才奇怪。”
“殿下的意思是,不管此事?”
谢珩道:“你觉得景王傻么?”
影一顿了下,这话他怎么说,谢珉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傻,该聪明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含糊。
姜清从里间出来,他们说话他自然是听见了的,只是听着景王这个称呼,觉得有些陌生。
“我觉得他不傻,还很聪明。”
一个懂得藏拙示弱的人,怎么会傻呢?
谢珩看向他时神色暖了几分,叹息道:“大智若愚,不外如是。”
不管是谢珉还是谢宿,这两人都很聪明,到底是谢氏子弟。
姜清问道:“他会成为殿下的绊脚石么?”
谢珩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悠远了一瞬:“那倒不至于。”
“那就好。”姜清摸了下肚子,“闹了这么久,已经好饿了,我们先用午膳吧。”
谢珩连忙道:“传膳吧。”
姜清拉着他往厅里走去:“殿下,今日天冷,我让厨房准备的涮肉锅呢!”
“嗯,清儿想怎么吃都行,我不挑。”
这种小事,谢珩向来随他。
清汤涮肉,配点蘸料,味道极美。
只是姜清比较喜欢吃辣,特意让人准备了辣椒油来,蘸料碗里红彤彤的,瞧着就辣。
谢珩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有机会带你去蜀地,那边的人都爱吃辣锅,倒是正合你意。”
“只要和殿下一起,去哪都行。”姜清心底也泛起了几分期待,不是想出门玩乐,只是因为同行之人。
外头的积雪还有没有彻底消融,清凉的风伴随着一阵花香,吹到室内,将锅里升腾的热气吹散了些。
“对了,我今早还折到一枝梅花呢,就放在殿下案上,说不定都开了!”姜清差点就要忘记这一茬了,此刻闻到花香才想起来。
谢珩从锅里给他夹了肉片,只道:“哪有那么快,也得过了今夜呢。”
“好吧,反正殿下记得去看看,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姜清吃了辣以后,嘴唇红红的,谢珩又让人备一些祛火的茶来,省得他吃多了辣上火难受。
姜清只忙着给他夹菜:“殿下,多吃点,你最近又瘦了。”
谢珩无奈一笑:“知道了。”
*
冬月廿一,宜嫁娶。
四皇子的婚事,并没有在朝中引起多大的波澜。
并没有太多人去关注此事,谢微自己没有露面,只是特许了良妃出宫前去观礼。
这更让朝臣猜测君心,轻易也不想去沾染此事,多数人都是备了贺礼,人却没有到。
谢宿本人当然不在意这些,他从不喜欢与人交际,只是担心会委屈了赵雨舒。
他忐忑地解释:“我不受父皇宠爱,大家都是因着我不愿意来,并非针对你。”
赵雨舒明媚一笑,瞬间驱散了他心里的忧虑:“我要是在乎这个,便不会同意嫁给殿下了。”
谢宿放心许多:“你若是累了,就先吃点东西歇着,我去外头招待一下宾客。”
“殿下去吧。”
望着他脚步慌乱地离开,赵雨舒心想,自己是不会选错的,四皇子很适合做她的夫婿。
在这皇家,不受宠算什么,能安生活着那就有无限的可能。
谢宿出去时,脸颊还有些红意,有人笑着打趣他也不做争辩,只是努力做出一副经得住事的样子来。
谢珩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本想过去和他说两句话,但是有个宫女模样的过来求见:“太子殿下,良妃娘娘想见您一面。”
谢珩有一瞬的恍惚,其实他也有些不理解,父皇后宫的妃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见自己。
“嗯,带路吧。”
良妃坐在暖阁里,这处还算寂静,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她。
见到谢珩进来,她连忙起身:“太子殿下。”
谢珩只在轻轻颔首:“良妃娘娘,不知寻孤所为何事?”
良妃连忙让人奉茶:“也没什么,只是今日机会难得,想和太子殿下一叙。”
良妃向来与世无争,极少和什么人来往。
谢珩在一旁坐下:“有劳娘娘记挂孤。”
良妃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陛下的几个孩子里,就是太子殿下和他长得最像,性格也像,都是能成大事的人。”
“虎父无犬子,四哥也有独特之处。”谢珩说这话时很是理所应当,就好像没发现这话把他自己也夸进去了一样。
良妃面色温和:“宿儿性子软,又不善交际,如今成了家,我只想着他今后过得美满就好了。”
谢珩神色一顿,放在嘴边的茶杯停了下来:“赵家女贤良恭顺,有她照顾四哥,娘娘可以放心。”
良妃也道:“自然,雨舒这孩子,我是极满意的。”
谢珩不再接话,沉默了一会儿,良妃又道:“我听说宿儿能去工部修政令,都是太子殿下您的意思,这份差事很适合他,我在此谢过殿下关照了。”
“娘娘不必在意此事,这也是因为四哥有这个本事,父皇才会应允。”
见他神色不冷不热的,良妃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闲话,连忙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以后宿儿也有家室要养活,在仕途上,还望殿下您能多关照他些许,不求升迁,只盼安稳。”
在南乾,普通皇子食禄并不丰厚,若无点差事,只是个闲人,那确实过得拮据些,毕竟府上那么多人要发月银的,他们还免不得总要打赏一些。
像谢珉那样的,都是有自己的产业傍身。
可是她出身微寒,谢宿没有强势的外家帮扶,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家底,宫里的东西又不敢出手。
谢珩放下手里的茶杯:“娘娘,孤不针对任何一人,不管是三皇兄还是四皇兄,都是孤的手足兄弟,只要不犯父皇忌讳,在南乾,还没有人动得了他们。”
“孤这样说,娘娘明白么?”
良妃连忙点头:“我省得,太子殿下放心,我会转述给宿儿的,他必不会行差踏错。”
话已至此,谢珩也不再多留,起身离开了暖阁,也不等喜宴开始,便回府去了。
他刚一离开,谢宿就从后门处进来:“母妃。”
良妃回头看他,欣慰道:“成家了,以后也该懂事起来,好好办差,太子殿下不会亏待你的。”
今日说这些,就是给太子投诚,谢珩是个极聪明的人,他会明白他们母子的意思的。
谢宿目光暗了几分:“母妃放心,儿子都听见了。”
“嗯,那就好。”良妃拉着他的手,“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母妃不希望你卷入其中,很多东西,不是我们该肖想的,便是景王那边,你以后……还是少来往吧。”
谢宿目光一缩:“三哥待我如手足,我若同他疏远,岂不是显得不讲情义?”
“儿啊,人总是会变的。”良妃神色恍惚地感慨,“今日待你好,明日呢?从前他地位和你一般,如今封了王,仅次于太子,他还会甘心屈居人下么?”
她拉着谢宿坐下:“你好好想想,如今有多少人是站队太子,又有多少人动了扶持景王的心思?”
“若是三哥……”
“住嘴!”良妃罕见冷脸,谨慎地查看四周,随即又极小声道,“陛下正值盛年,有他在一日,谢珉就只能是景王,他能成得了什么事?”
“只有太子,才是你我最结实的依靠。”
谢宿垂下眼睑:“母妃,儿子知道了。”
良妃心酸地摸一摸他的头:“儿啊,生于我腹中,委屈你了。”
“不,母妃疼我爱我,便是下辈子,我还要当您的孩子。”
良妃只憋红了眼睛,却不敢在这儿大喜的日子里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