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婧感觉到体内的肾上腺素在躁动着。
“林茉莉可能在她们失踪后的几个小时内就被杀害了，但他对孙瑜却不慌不忙。看上去他想让她受尽折磨，而林茉莉的死看起来相对没那么痛苦了。”程长婧咬着牙分析。
“林茉莉和他发生了性关系，然后他最后杀了她，”张伟峰说，“孙瑜可能是附带的牺牲品。”
“很有可能，”程长婧说，“但唐恕说林茉莉是处女，假设他说的是对的，那么孙瑜和林茉莉可能只是去闲逛，然后林茉莉突然决定和凶手发生性关系。”
“凶手一开始就计划要杀死林茉莉吗？为什么不也一起把孙瑜勒死呢？为什么让她的死如此悲惨？”
“勒死是极其亲密的行为，而且几乎总是由突然爆发的暴躁脾气所驱使。”程长婧说。
“沈千翊是林茉莉的暗恋对象，”张伟峰说，“那他有说谎的可能吗？”
“她们是在周六失踪的，沈千翊没有车，所以他需要王迪来接他。崔德霖询问了所有与这个家庭关系密切的人，并核实了他们的不在场证明。王迪周六一整天都在上班，她和沈千翊都告诉我，王迪在周日清晨去接他，这样他就能回家找她们了，这也跟他们在十月份最初告诉崔德霖的情况相符。”
“我现在已经重新询问了他们所有的朋友，”张伟峰说，“没有其他有车的男性朋友，而且我仍然无法找到手机数据来缩小接人的地点范围。”
“你还打算去和林纾泽在俱乐部里最喜欢的女孩们谈谈吗？我们需要找出他可能告诉她们而没有告诉我们的任何事情，我们也能再看看她们能不能认出我们的嫌疑人名单上的其他人。”
张伟峰点点头，赞同说道：“她们俩今天早上都在上班，所以我从这里直接去霓虹梦，孙瑜的那个另一个朋友呢？你去找她谈过了吗？”
“她每周只工作两个下午，今天就是其中一天，我总觉得她在隐瞒什么。”程长婧说。
“你从俱乐部出来后，再把所有的谈话过一遍，寻找以‘S’开头的名字组合，也包括当地的企业和居民，不过可能会很多，和电脑部门的技术人员们交涉一下，他们可能会有一个程序可以来缩小结果范围。”
“那个假指甲呢？”张伟峰问。
“孙瑜的甲片是法式尖型的，如果她在冰箱里把它剥掉了，凶手在移动尸体的时候可能都没有注意到。现在调查之外的人都不需要知道这件事，也不需要知道她手臂上的首字母，万一指甲还在冰箱里，我不想给凶手机会把它处理掉。”
说完，两个人开始分头行动。
程长婧惊讶地看到图书馆几乎挤满了人。
鉴于大多数年轻人都沉迷于手机和社交媒体生活，她原本以为会是一个恬静的下午，前台甚至排起了队，有几个人正在办理借书手续，一群青少年在活动区笑着打牌，桌子上摆着咖啡、奶茶。
程长婧在书架间穿来穿去，她发现安妮正在悬疑书籍区整理书架，无线耳机让她与外界隔绝。
安妮摘下耳机，警惕地看着程长婧，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在随便找本书看，你信吗？”
安妮摇了摇头。
“我想你也不会相信。”程长婧微笑着，试图让这个女孩放松下来。
但女孩站得笔直，好像准备随时逃跑。
“没有我的父母或别的成年人在场，你可以询问我吗？”
“如果不是作为嫌疑人，是不行的，”程长婧说，“但我只是想问你几个关于孙瑜的问题。”
“我已经和你谈过了，而且我妈妈告诉警察别再来烦我。”
“但你告诉我所有的事情了吗？”
“是的，我都说了。”安妮转过身去继续整理书架。
“你知道身势学或者是说体态学是什么吗？”
“不知道。”安妮把一本书塞进已经很挤的一排书里。
“这是一个关于非语言交流的广义术语，肢体语言。就像你刚才说‘是的，我都说了’的时候是摇头而不是点头。年轻人，尤其是那些通常不骗人的人，会变得非常紧张，有点像你现在这样踮着脚乱动。”
安妮不动了，问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也许你不知道，”程长婧说，“但你会惊讶于很多次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却会让一个案子豁然开朗，你不想找出是谁杀了你的朋友吗？”
安妮的嘴唇颤抖着，说：“当然想。”
“听着，我知道高中生活有多艰难，说错话可能会让你立刻被踢出社交圈，然后突然之间你就成了被排斥的人。但那只是暂时的，安妮，不做正确的事会让你一辈子都后悔。所以，现在请你不要抛弃孙瑜。”
安妮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哽咽说道：“她的父母经常吵架。”
“孙瑜说过为什么吗？”
“她妈妈讨厌林茉莉，高阿姨说了一些关于林茉莉做了一些没人知道的偷偷摸摸的事情，说她需要被教育教育。”
程长婧从和高雅兰的谈话中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你和林茉莉谈过这件事吗？”
安妮点点头，咬着脸颊内侧。
程长婧向前走一步，碰了碰她的肩膀，轻轻地把安妮转过来面对自己。
“高雅兰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
“林茉莉刚开始和孙瑜一起玩的时候，她告诉孙瑜，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她和一些年长的朋友去了上坳镇，他们一起进了一家酒吧，一个喝醉的老男人一直缠着她，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他问她可不可以可以让他私下给她拍些照片，她叫他滚开。”
程长婧的胃里一阵难受，她不喜欢事情发展的方向。
“然后有一天晚上，在她们失踪的前几天，孙瑜无意中听到她父母在吵架，主要是她妈妈单方面的歇斯底里。她的小弟弟哭着走进孙瑜的房间，说都是他的错，”安妮接着说，“他一直在翻林先生的书房，在书桌的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一盒照片。林先生几乎在大多数照片里，身旁还有不同的女人，她们都没穿衣服，有些甚至都没醒着。高阿姨非常生气，所以林旸觉得是他的错。但是，孙瑜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他们妈妈和爸爸之间的事情。孙瑜打算和她父母谈谈这件事，她确信是林先生找过林茉莉。她本来打算问问她这件事。”
“她和他们中的任何人谈过吗？”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她们在这件事的下个周末就失踪了，我想她妈妈让她保证她会自己处理这件事。”
安妮交叉着双臂抱在胸前，她的手指在皮肤上留下了压痕。
“孙瑜看到那些照片了吗？”
“我想没有，”安妮回答说，“但是孙瑜知道那些照片肯定和林旸说的一样糟糕，因为她妈妈彻底崩溃了。”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父母吵架很正常，不是吗？孙瑜很爱她的继父，他们很亲近。仅仅因为他背叛了孙瑜的妈妈，并不意味着他会伤害孙瑜，对吧？”
安妮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胸口，她的目光恳求程长婧同意她的说法。
“我现在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我保证会继续调查，直到我们知道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程长婧很感谢安妮的诚实，然后茫然地走了出去。
当程长婧到达政府中心时，她看到至少又有六个记者加入了外面的人群，吴品格交叉着双臂抱在胸前，盯着程长婧。她没有理他，扫视着人群。
沈千翊和几个程长婧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认识的记者站在入口的另一边。
程长婧指了指停车场，示意他跟着她，然后把车开进了最近的停车位。
她一下车就听到了喊叫声，入口处没有任何障碍物，其他的记者似乎在警告沈千翊他正在越过一条线。
至少这群人尊重法律，在停车场外面蹲守。
沈千翊在离她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要知道，他们都在录着这些，这就像我在穿过一条警戒线什么的。我回去的时候他们随时都会扑过来的。”
“我能处理。”
当她走近时，大多数记者都安静了下来，吴品格粗鲁的声音很快被一个只有他一半高的年轻女子压了下去。她向前走了一步，手机对着程长婧。
“程警官，你要和我们谈谈姜明吗？”
“从法律上讲，我不能和你们谈论他，”程长婧回答，“姜明正在对他的定罪提出上诉，我不仅是一个证人，我还是一名警员。信不信由你，我和你们谈话可能会对他的案子产生负面影响。我相信舒宛也会告诉你们同样的话。”
“那你在做什么？”吴品格回答，走上前来。
“我正在进行一项急迫的谋杀案调查。其中一名受害者是沈千翊的好朋友，我有几件事要和他核实。这是他和我谈话的唯一原因，所以请不要在他回来的时候攻击他。”
她走回沈千翊身边。
“我需要你对我完全诚实，我不认为你会伤害孙瑜，但我需要知道你是否知道林茉莉或孙瑜在死前还和其他人在一起。”
沈千翊看起来很震惊，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不知道别的了。她们总是在一起：闲聊、聊天、到处跑，就她们两个人。这就是为什么孙瑜和我不再那么亲密了。她们才是最好的朋友，而且自从我带她们去过上坳镇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好吧。”程长婧说。
“她受折磨了吗？”沈千翊的声音沙哑了，“法医能看出死得快不快吗？”
“你不会想听到答案的，”程长婧回答，“葬礼结束后你会留在燕市吗？”
“嗯，我想会的。我的老师同意我继续进行线上提交作业了。”
“那最好不过了，”程长婧说，“我有个忙要请你帮。”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格外的惊讶说：“帮忙？当然可以。”
“葬礼后你回学校去，不要和记者们在这里纠缠。如果你坚信姜明是无辜的，在学校里你也可以做一些事情，不要让这里的一切打扰你的生活。”
“沈千翊低头看着他破旧的鞋子，失落的说：“我的生活已经被打扰得够多了，程警官。”
“我知道。失去父母很糟糕，尤其是在你还这么年轻的时候。”
她差点笑出来，觉得自己对一个相信自己父母的凶手可能是无辜的人说出这些话很讽刺。她不知道沈千翊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但她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感觉。
“如果我毕业后还留在燕市，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回来看看朋友和家人很好，但过自己的生活并治愈自己也很好。我相信这是你父亲希望你做的。”
她转身朝主楼的前门走去，以免自己的情绪失控，变得不专业。
“不管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努力继续生活，是对自己的未来负责。”程长婧还是忍不住劝告沈千翊。
程长婧迎着风低下头，真希望自己把车停得离前门更近一点。她刚走进温暖的大厅，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韩喜英的名字，程长婧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你有dNA和指纹检测的结果了吗？”
“嗯，你好啊。”
“对不起。”
程长婧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搓了搓手，她总是忘记戴手套，她的手总是很冷。
“我们在孙瑜的腰带上发现了指纹，和在汤亭亭身上发现的指纹相符，奇怪的是，这些指纹和从汤亭亭的公寓房间里提取的任何指纹都不匹配。”
“她的前夫呢？他的指纹也在系统里。”
“两个都不匹配，如果你能拿到林纾泽的指纹搜查令，我可以分析一下。”
程长婧担心现在提取林纾泽的指纹还为时过早，她想先有一个确凿证据的案子，这样他就没有机会逃跑了。
“谢谢，喜英，我会告诉张伟峰和崔德霖。他们今天要回家了，但如果你有其他任何发现，我随时都在。”
程长婧直接走到行政服务台，她向服务员出示了她的徽章。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