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人是信贷机构的副总,通知他之前承诺给严昕鹏的那笔借款,因为风险部门不同意,所以无法批复下来。
严氏集团盘子虽大,但是房地产行业现金流基本上都比较紧张,银行也揪着严氏爆出来的丑闻,急于让还清之前的贷款。
这两天严昕鹏好不容易通过信贷机构搞来一笔应急款,现在又黄了,连续几天的努力功亏一篑,也难怪他生气。
坐在副驾驶的助理看着严昕鹏发火的模样,活脱脱像是迸发的火山,熔岩所到之地毁灭一切。一想到即将要汇报公司的股市的情况,瞬间哆哆嗦嗦,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他在心底把能想到的所有最坏的情况都想了个遍,最终还是转过身去,颤抖着声音开口,一双眼睛只敢盯着严昕鹏身上服帖的高级衬衫,但是那深蓝和浅蓝色相间的条纹看得他眼晕,“严先生,现在朗发集团已经收购了公司超8%的股票。”
严昕鹏双手交握放松着骨关节,冷漠地看向窗外,喧闹的车流和十字路口来来往往的行人,让人心情烦躁。
半晌,他缓缓开口,平静的语气让人分辨不出真实情绪,“帮我约见丰资投行的萧总。”
严昕鹏之前通过饭局认识了沪城本地投行机构的萧总经理,两人后续又打过几次高尔夫,交情还算过得去。
助理连忙答应下来,“好。”
等到了约定的咖啡厅,严昕鹏和供应商聊了近两个小时,可是因为借款没有着落,闲谈之间,颇有点意兴阑珊。
结束会面,严昕鹏坐车回公司。就在车子快进入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助理挂断电话,脸色煞白而又谨慎地开口,“严先生,萧总的秘书说他已经去美国出差了,昨天刚出发,要半个月才回来。”
严昕鹏短暂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浇灭,他敛眸试图隔绝这无望的消息,直至车子停稳,他才下了车。可是助理跟在他身后,却觉得他像是身处冰窖,连平稳的呼吸和步伐都是冷的。
严昕鹏到办公室的时候,秘书通知他严俊生已经回了家。办公室也恢复了以往的整洁,丝毫看不出上午的剑拔弩张。
严昕鹏特意嘱咐秘书谁来找他都不要放进来。他锁上了办公室的门,修长的手指松了松领结,流畅地摘下领带,敞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后,安静的办公室只听得“啪嗒”两声,是他拆下袖扣扔到了玻璃茶几上。
随后,他又随意地挽起袖口,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挣脱衬衫的束缚,连带着紧绷的情绪都跟着放松下来。
他缓步走到落地窗前,扫了一眼灰色钢铁森林,然后将百叶窗关紧,偌大的办公室陷入暗淡,他点燃了一支烟,烟头的火星是暗夜里的一丝微光,那微弱的火星,像是心底压力的唯一出路,试图燎烧心中如杂草疯长的烦乱思绪。
他脊背抵在沙发上,头微微仰着,一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
闭上眼睛,隔绝周围的一切环境,清新空气里烟丝的味道变成抚慰剂,头脑变得灵活。
眼下最棘手的是解决现金流问题,现在只有唯一一个办法,那就是找个中间人,成为公司股东。
只能再联系相关的金融公司找借款,可是跟不相熟的金融机构打交道,极有可能被对方宰一笔。如果拉入新股东,那一定是要知根知底的人,而且绝对不能撼动严氏在集团的主导地位。
他思索了一圈,暂时还没想到好办法,只能任由思绪在一根接着一根的香烟弥漫中渐渐沉下……
自从上次冯巧纭住院,梁曼婷和梁父格外关心她的身体。因为是低血糖,做了详细检查后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第二天下午就出院了。
可是出院后,她一直记挂着伽华的事情,一直怏怏不乐,心神恍惚。
这几天,她总是忍不住去搜索关于伽华的那些新闻。即使大部分新闻已经被撤销,但是她还是止不住去搜索那些小道消息,仿佛这样就能和女儿贴近一些。但是看着那些污秽不堪、谩骂的言词,仿佛不是在骂伽华,而是在痛骂自己这个当妈的人。看着看着,她的眼泪总是无声无息地流下,也在心里质问自己,如果当时没有抛弃伽华,她会不会能够过上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而不是现在受众人唾弃。
回想当初,她和林立成离开老家后,就直接南下阳城打工了,但是还不到半年时间,林立成就沾染上了赌博,不仅是高利贷找上门,而且林立成输钱之后,总是家暴她。
每次家暴过后,林立成就跪地求饶,再三保证,甚至发毒誓再也不会动手。
可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她的心也终于凉透了。
直至一次被打到鼻青脸肿,那些积攒的委屈和撕破虚伪谎言后的荒凉,她终于爆发了,提出了离婚。
可是林立成死活不愿意,直至最后,林立成提出只要给他五万块,他就同意离婚。
那之后,她攒钱攒的辛苦,一天打两份工,又找亲戚朋友东拼西凑了三万块,才凑足了五万块。
离婚的那一刻,她第一次体会到自由的滋味。
她自觉是从地狱逃出的女人,为自己庆幸。
离婚当天,她就离开了阳城,辗转来到了沪城。
她对过去只口不提,只当浑浑噩噩过了一段荒诞的青春岁月。
她努力工作,好好生活,一次偶然,遇到了梁志杰。
他爱她爱得痴迷,她感恩遇到对的人,于是结婚,顺利怀了梁曼婷,生活又有了希望。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她还是会想起过去受的那些苦痛。
梁曼婷和梁父当然不知道她心病所在,只当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所以一直宽慰她。
今天梁曼婷没有课,特意在家陪她。可是她发现母亲冯巧纭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出来客厅,其他时间都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她刚刚小憩了一会,又去冯巧纭的房间看了看。
这会房间门没有完全关上,等她快走到母亲的卧室时,听到屋内隐隐约约传出低声抽噎的声音。
她心中顿时升起诧异,轻声走到卧室门口,透过半开的门看过去,母亲正坐在梳妆台前,双手抚摸着什么东西,她看不太清,但是却能明显感知到母亲在哭,偶尔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梁曼婷敲了下门,轻轻推门而入,“妈,你没事吧。”
冯巧纭瞬间慌张起来,连忙将手中看着的照片塞进梳妆台抽屉里,然后抹了抹眼泪,强颜欢笑看着梁曼婷,佯装镇定,“哦,没事没事。”
梁曼婷仍旧以为是她在担心身体,径直走到冯巧纭身后,环抱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妈,医生不是说了吗,你只是很小的问题,真的不用担心。”
梳妆镜中是冯巧纭落寞无奈的神情,她勉强抬起嘴角,可是眉梢眼角却带着点苦涩,全然没有笑意,缓缓抬起一只手覆在梁曼婷的手上,“乖,我知道了。”
夜幕为白日的喧嚣画上休止符,宋天朗和伽华结伴下班回家,手牵手笑闹着进了院子后,却看到薛婶正在门外踱步,双手握在胸前不停地摩挲着。
薛婶听到声音,见到宋天朗和伽华正朝自己走来,连忙迎上去。
伽华微笑询问,“薛婶,你怎么出来了?”
薛婶神色慌张道,“宋先生,老爷回来了。”
宋天朗一惊,过了几秒立刻冷静下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老爷已经到了一个小时了,我说先让他进屋休息,可是他执意要等你回来。”
宋天朗一只手搭在薛婶的肩头,轻轻拍了下安抚道,“好,我知道了。”
伽华闻言,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一想到宋天朗的父亲宋曜德突然回来了,今日见面难免唐突,所以打算先回避。等时机成熟再正式见面,想必会比今天好得多。
她抬眸看向宋天朗,语气轻柔道,“天朗,要不然我今天先去琉夏家住吧。”
宋天朗疑惑道,“怎么了,你害怕?”
伽华笑了笑,亮晶晶的眸子里并没有太多异样的情绪,“不是,我是觉着太过仓促。”
宋天朗扬起嘴角,“放心,有我在,不怕,况且以后总要见面的。”
他又握紧了伽华的手,轻声安慰,“相信我。”
伽华垂眸,顿了几秒后再次抬起头,眼神带着几分坚定,“嗯,我相信你。”
她知道宋曜德未通知就赶回来,想必是因为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她没有太多奢望,但是如果宋天朗可以坚定信念,那自己如果真的对这份爱有信心,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退却,所以想到这,心里的负担也就没那么重了,于是答应下来。
随后,三人一齐走向屋内。
越过前厅,转入客厅,伽华注意到了宋天朗父亲的侧影,他放松地靠着沙发,在看一本财经杂志。
虽然已经坚定信念,但是第一次见对方家长,伽华心里难免慌乱,手心像是沾了一层雾气,不自觉地浸出薄汗,连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
宋天朗开口打破沉静,“爸,你怎么回来了?”
宋曜德微微侧转身子,斜瞥了一眼,一双狭长的眸子落在宋天朗身上,又转到伽华身上。
此时,宋天朗已经牵着伽华的手,走到了宋曜德正对面。
宋曜德虽然手捧杂志,可是视线却一直落在宋天朗和伽华身上,尤其是看到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心里更是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伽华只觉那视线太过凌厉,被打量得不自在,和宋曜德短暂对视后,就把视线移到他高而丰厚的鼻头上。
宋曜德放下手中的杂志,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天朗,缓缓开口,语气平静但是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信,“再不回来,我看宋家的产业就要败在你手上了。”
宋天朗脸上带着笑意,试图缓和气氛,“您这是哪里的话,这不是好好的嘛?”
宋曜德加重了语气,“胡闹,我说过,不想再看到有关你的任何绯闻,怎么三天两头上新闻呢?”
宋天朗冷静解释,“爸,我说过了,是严昕鹏那臭小子干的,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宋曜德说到这,眼神又落到伽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