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峰果然拉着媳妇去了百货大楼旁边的一家照相馆。
“呀，小秦同志，您来了。”
秦峰和媳妇刚一推门进去，一个穿着衬衫加毛线马甲的中年男人便迎了上来。
“今天想早点来，让您给好好拍一下。这就是我媳妇。媳妇，这是摄影部的张大哥。”
顾晚晚和对方打过招呼，又客套了几句，就被一个微胖的女人，拉去试衣间换衣服，化妆了。
“小姑娘，你看我，总觉得你年轻，忘了你都结婚了，应该叫小顾同志。”
女人圆脸，三十来岁，看见顾晚晚就笑呵呵的，嗓门很大，但很会聊天。
“没事的。”
顾晚晚坐在化妆台前，等着对方去拿衣服，趁着有空，打量了一下化妆间。
化妆间只有两个化妆台，上面只摆着一套化妆品，另一个桌子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一看就知道，来这里拍婚纱的人并不多。
进门的时候，顾晚晚看见墙上的价目单，上面的价格对于普通工薪阶层，黑白照片价格还好，但彩色照片确实很贵。
彩色冲洗胶卷8元，扩印一张5寸的2元。
普通老百姓工资才几十块，要是家里没什么重要的事，很少来照相馆。
哪里像几十年后，大家人手一部手机，随时照相，录像。
“小顾同志，我回来了。”胖大姐左手举着一套崭新的白色婚纱，右手拿着一副白色手套，和一个红色的头花，笑呵呵地回到化妆间。
“这套是沪市那边流行的，你赶得可太巧了，昨天才运到。等一会儿你先换上，然后我给你化妆。”
顾晚晚换好衣服，从更衣室走出来的时候，胖大姐惊呆了，连连赞叹：
“太好看了，小姑娘，不对，小顾同志，实在太好看了。”
这套新婚纱长长的拖尾，上面蕾丝花边显得很灵动， 长袖的设计没有露出一丝多余的皮肤，却异常迷人。
顾晚晚被胖大姐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刚要回上两句，门口传来了秦峰焦急的声音。
“媳妇，怎么样？好看不？”
男人换衣服简单得多，衬衫西服，头发简单吹一下，抹了一些发油，就算是化妆了。
秦峰一换完衣服，就迫不及待跑到了这边的化妆间。
胖大姐调侃道，“好看，好看得很，哈哈哈，这新郎官还真着急。”
秦峰早就不是新郎官了，可心情竟然和结婚那天一样激动。
一个房门将顾晚晚和秦峰隔在两边，里面的人觉得时间过得飞逝，而外面的人却觉得我时间慢得像蜗牛。
等化妆间的门打开时，顾晚晚拎着裙摆慢慢走了出来。
秦峰的视线紧紧锁住媳妇，张大了嘴，一句话说不出来，好像石化了一般。
“峰哥，峰哥。”顾晚晚叫了秦峰好几声，秦峰一点反应都没有。
胖大姐从后面出来，也喊了两嗓子，“小秦同志！小秦！”
秦峰这才回过神来，越过顾晚晚，看着胖大姐问道：“大姐，这衣服我买了！”
金项链可以等一等，这套婚纱，秦峰一定要买下来。
“啥？买婚纱？”
胖大姐是国营照相馆的老员工了，从接父亲的班干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
以前，人们没条件，拍个照片也没什么化妆。这两年他们新增了化妆业务，她也算是接待了不少新人拍婚纱照，就没有一个说要卖婚纱的。
甚至不少男方亲戚，都觉得花好几十块钱拍一套照片，就是浪费钱。
前几天还有在他们照相馆里，因为八十块打起来的呢，就更不用提买婚纱了。
“对，大姐，就这件衣服，我想买下来。是新的吧？”
秦峰看了一眼拖尾，上面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新的。
“是……是新的，可……我们也没卖过啊，你真要买啊？”
他们一套衣服进价可不便宜，都是好几百块，而且谁会买一套平时穿不上的衣服回家呢。
有这几百块，都能买两三件皮夹克了，穿着保暖，还拉风。
“嗯，真想买。”
胖大姐见秦峰是认真的，便说道，“那，我去经理那儿给你问问，但估计够呛。”
现在华国一小部分的照相馆已经中外合资的了，但那些只是大城市才有的，江城这家照相馆还是国营的，所有都得按照程序来。
“那太麻烦大姐问问了。”
顾晚晚被秦峰弄得哭笑不得，早上拉着她来照婚纱照，现在又要买婚纱。
她是真想问：峰哥，你兜里的钱够吗？
秦峰还真没想钱的事，围着媳妇左看右看，眼里满是骄傲。
大姐去了经理室，还没回来，摄影张大哥举着相机走了过来，叫两人过来照相。
摄影师看后，对顾晚晚穿这套衣服也赞不绝口：“你俩这造型拍出的照片肯定很好看，都能放在橱窗里面当广告了。”
秦峰听后笑得嘴角就没下去过，骄傲地挺着胸膛，好像自己是在上台领奖。
摄影师在取景框里，看了看秦峰，始终没有按下快门。
他很想收回自己刚才的话，小顾同志很美很端庄，旁边这个小“傻子”是怎么回事？
他拍得是婚纱照，是幸福的小两口，不是“小傻子娶媳妇”。
摄影师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亲自上前给秦峰摆姿势。
“来，不用这么挺胸抬头，正常，正常就行，对这样很好。还有，别笑那么大，微笑……就好。”
人家拍照都是晕镜头，摄影师都是调动情绪，让人笑。
今天让人不要咧嘴笑还是第一次。
秦峰看着媳妇，根本收不住脸上的笑容，刚保持一分钟，等摄影师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现在影棚拍婚纱照也没什么太多姿势，全国各地都差不多，
一套是站着的，一套是搬一把椅子女同志坐着，男同志站在一旁。
摄影师就是再想好好拍两张，胶卷也不允许。
秦峰选的是最好柯达彩色胶卷，一个胶卷就30块钱，才能拍36张。
摄影师要是再给对方拍，可就得自己垫付了。
傻就傻吧，人家高兴就行。
拍照很顺利，半小时不到就全拍完了。顾晚晚和秦峰刚从影棚出来，胖大姐也正好过来找他们俩。
“大姐，能不能卖？”秦峰期待的小眼神看着胖大姐，好像对方不卖都是罪过。
罪过就罪过吧，经理不说不卖她也没办法。
“小秦同志，卖不了，我们这个采购很麻烦，但是我给你要来了服装厂电话，你可以自己联系。”
说着，胖大姐递给秦峰一个纸条，上面写着联系方式。
【苏市第二服装厂……】
两人刚要去换衣服，一下子又推门走进来好四个二十岁上下的女人，看见顾晚晚的婚纱，都发出惊呼。
“这……这也太好看了，我要是结婚，也要拍这个。”
“我也想拍，天啊，多贵我都想拍。”
“是啊，能拍婚纱照，这辈子都值了。”
婚纱是女生对于婚姻浪漫的幻想，即使知道婚纱背后只是柴米油盐，但谁又不想美上那么一天呢？
四人中，只有一人紧紧盯着顾晚晚，从头看到脚，一言未发。
其他人还以为对方是不喜欢婚纱，问道：“巧巧，你要是喜欢婚纱，找你们家老徐也来拍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