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起来遥遥无期啊。”说话之人似懂非懂。
“是不是遥遥无期,要看我们自己。我想我们可以先从这份邸报开始。”
“一份都还不能确定所刊载的消息是真是假的邸报能说明什么。”昨日在小翠身上尽情宣泄一番之后,马致远的理智回笼,今天一早便来了清风茶楼探消息。
“我倒是觉得茂昇兄说的甚为有理。天下的兴亡非一人之责,而当世人共担之。这邸报之上愚世之言确是不少,但天地万古长存,从不因一人而仁,大丈夫顺势而为择机而断方为英雄本色。”
这书生平时话极少,关键时刻却以一当十,君子之风尽显。
“好,马某拭目以待。”马致远脸上的讥诮显而易见。
那书生并不理他,只继续说:“敬平要的‘带着父亲的尸骨大大方方的回故乡’的前提是和平,而且是那种大范围、长时间的和平,而不是像我们这样沿着战争的裂缝四处游走,以求一线生机。”
“是啊。”
众人纷纷感慨,接着又有人道:“说起来,这野心勃勃的宋国倒是比之前的梁唐晋汉周都好上许多,到今年已经二十二个年头了,而且版图还在一直扩大。”
说话之人看了一眼洪秀才——他的故国南唐,就是在七年前被宋国所灭的——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道:“如今七年过去,她厉兵秣马养精蓄锐的怕是差不多了,想来不出三年就会与辽国有一场排位战。”
“对,通过这场排位战,双方分个大哥、二哥,之后就可以相安无事了。所以,敬平的愿望指日可实现。”显然,说话之人颇为乐观。
“不要盲目乐观,两个大国之间的排位战,十个月八个月是它,十年八年可能也是它。”
“荒谬,契丹骑兵最大的优势就在一个快字,讲究一个来去如风。最长两年时间,要么契丹打垮大宋,要么契丹退出中原。”
“言外之意,你还是觉得契丹略胜一筹了?否则为什么不能是大宋攻击契丹呢?要知道大宋这二十年间,可是出了不少惊才绝艳的将领,在战场上开发了很多新工具、新技术。所以契丹打垮大宋是不可能的。”
“没错,契丹骑兵再厉害总还是需要近身方可一战,可是大宋的弩机已经有几百步的射程了。就算单兵作战能力敌不过契丹骑兵,可是有了这样的技术加持,总还是宋国的赢面更大些。”
“有道理,细想想的话,将兵布阵虽然是战争的主体,可是真正决定战争胜败的核心还是技术。所以国力强盛与否的关键就在于技术先进与否。”
“别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如此说来,可能五年之后,我们就能返回故乡了。”说话之人满心惊喜。
七嘴八舌之间,众人渐渐找到了方向。马致远却在此时将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子铭兄,先不要高兴的太早,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刚才我们说的只是宋辽两国之间的事情,可是和平这件事不仅取决于两国的力量对比。
假如,按照我们刚才推想,辽国成为了二哥,恼羞成怒之下闭关锁国,禁止与辽国互通有无,你根本出不了山海关该怎么办?
再假如,宋国虽然成为了大哥,可是内部还依然常年战火连绵,你即使出了山海关却过不了得胜口又该怎么办?
我可是听说,蜀地的匪患一直没有解决呐。”
被叫子铭的人,被马致远如此一噎,讪讪地说不出话来。旁边一个何姓男子沉稳地开口分析:
“说得好!
马兄所说的这个问题,本质上是掌权者的管理能力问题。管理能力强自然一统江山物阜民丰,管理能力没有那么强,就可能出现马兄所说的狼烟四四分五裂的情况。
辽国这边,建国已近八十年,当朝皇帝虽然体弱,但头脑清明,目光长远,行事果断,掌政不过十余年,却已经取得了明显的效果。
反观宋国,建国二十二年,实现南方的统一更是才刚满两年。宋国的建国不过是太祖皇帝欺负了人家孤儿寡母,现任皇帝更是不仅荒淫无道,还斧声烛影弑兄夺权戕害子侄。
所以即便宋朝有了机弩这样的奇技淫巧,可是在道义上怕是难以站住脚。
得小用而失大体,宋国未必不是下一个后唐。”
何书生的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以至于刚才觉得‘宋国比辽国强’的那些书生,又一边倒地觉得‘还是辽国更胜一筹’起来。
“宝林兄所言甚妙啊。技术为用,制度为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怎么就没有意识到呢。”
“这技术就像是手脚四肢,制度就像是筋脉,如果没有筋脉的调动配合,手脚四肢就算是在壮硕,也只有任人欺侮的份。”
就在趋势逐渐形成的时候,角落里又一位书生开口了:
“对于宝林兄的体用之说,小弟甚为佩服。只是对于宋辽制度强弱的分析上,我有不同的看法。
宋国建国时间短,是弊却也恰恰是利:
首先,宋国的领地以中原为主,在过去的百年间一直处在战乱割据的状态,百姓饱受战火屠戮,就说我们中就有多少人是不堪忍受战火才一路迁徙至此的。宋用二十年的时间实现一统,是众望所归,未来大有可期。
其次,相国赵普是一位颇有才能的人,正式他在宋国军制上的改革,才有了这二十二年的开疆拓土,这是一个良好的实验结果的呈现;
再次,太祖皇帝当年‘雪夜问策’的时候,赵普定下的就是先南后北的方针。也就是说,从南唐降宋到现在的这七年是休养生息的七年,也是厉兵秣马的七年。
刚才马兄提到蜀地匪患,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蜀地可是自古有天府之国的称号,百姓怎么穷困到生计无着?这七年里产出来的稻米钱粮都去了哪里呢?”
“你是说……?”一位书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惊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