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可!”裴忠吓了一跳,上前拉她。
“你爹爹他,他希望你过的好,他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对于生命来说都是其他。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啊。”
裴解拍拍裴忠的手,安慰地笑笑,没说话,也没起身。
裴忠还要再劝,却被一道令人嫌恶的声音打断。
“你这老头,白活了这么长年岁,讲话好不知理。裴娘子这怎么能叫犯糊涂呢?她与我们将军是天定的缘分,此次下山乃是顺应天意。她若此时主动下山,便皆大欢喜;她若一定要拖捱到被动下山,。”
“呀,收拾了卵蛋,却忘记了这还有个外来的鸟人。
小白弟弟,我看你就是闲太久了,不仅手生了,脑子也不灵光了。
让你看家,你搞得家人跟着一条土泥鳅乱窜。都到这会了竟然还有个野狗在寨子里乱吠。”
代素娥面如娇花,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淬了毒,惹得魏白的脸上冷一阵热一阵,当即吩咐人将那人打晕拉到角落。
见到此情景,心思灵透的山民当即明白,五位管带早已倾心于裴解。因此对于裴解刚才所说之事不再将信将疑。
只是眼下……
娇滴滴的年轻小女娘跪求说要替自己卖命,面对这千古奇事,众人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得纷纷拿眼睛看着自家管带。
史延明等五人也在纠结。
终于魏白率先开口:“我和这位裴小娘算不上有交情,蒲渠寨和她之间、我的命和她的命之间,我肯定是选蒲渠寨,选自己的命。
所以,纵然我对她的义举敬佩有加、感动不已,可我还是觉得送她下山更好。”
魏白说完这番话,当即站到了裴解的左手边。
韩茂昌看看其余三人,当即走出一步说:“我不会说话,也不懂什么复杂的道理,我只是觉得送裴娘子下山是去送死,而我们为了自己能活让她去送死不对。”
说完这句话,韩茂昌站到了裴解右侧。
李根没有说话,直接默默站到韩茂昌身边。
史延明看着不动如松的代素娥,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到魏白身边开口:“
之前不知道我蒲渠寨与灵宝阁一体,我已然当裴娘子是挚友。如今既然裴娘子不仅是灵宝阁主,也是我蒲渠寨的首领,我自当是无条件追随的。
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我看到你最是珍惜生命的,所以你既然要求如此,想必是看到了我们没有看到的生机。
所以,我无条件支持你。”
“糊涂啊!你这孩子怎么也跟着糊涂了?
那个孩子与我们姐儿没交情,我不怪他。可是你既然认我们姐儿为生死之交,怎么能纵着她犯糊涂?
这世间事有几件是与自己想象中相同的?都是想的是一个样,行出了千百个样。
如今明知如此危险的事情,你只凭着那一分的把握放她下山去,到得山下万般接不如意,那一分的把握断掉,我们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裴忠听史延明说完,急得直跺脚:“代娘子,拜托你好好劝劝她吧。”
“忠翁,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抱歉我劝不了。
在栖雷洞的石屋中,稷糜说那番话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决定,不论她以后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
所以,不论她下山还是不下山,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差别,只是她在哪,我在哪。”
裴解听完哈哈一笑,朗声道:“如今几位管带都已经表态了,接下来还请各位表态,同意我下山的站在史魏两位管带身边,不同意我下山的站在韩李两位管带身边。”
“有没有第三条路啊?”山众中一人高喊,众人哄笑。
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代素娥似怒非怒地嗔道:“怎么,陈麻子,你是怕老娘下山不回来了,所以想一起下山,看着老娘啊?”
“那是,就冲你这娘们这伶俐劲儿,我也不能让你便宜了山下的那些软蛋怂包们。”
众人哄笑。
笑过之后,裴解高喊:“好了,我数十个数,各位请做出选择吧。
只是我要再强调一遍,我是真心求各位同意我下山代表各位去和他们谈判的。
十、九、八……”
人群悉悉索索地动起来……
结果在裴解的意料之中,她波澜不惊地宣布:“既然结果已出,我……”
被一道从人群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等一下!”韩制心带着蒋卓蒋沛兄弟一步步挤到众人面前。
“裴解,你现在还是我们所押解的钦犯,你没有权力这么做。”韩制心童声中的气势很足。
颜玉本想借助山众的威势,直接将裴解赶下山去。因此特意安排了人看住韩制心三人,因此他们费了些功夫,现在才到了这里。
“你有更好的办法?”裴解笑眯眯地问。
韩制心的气势瞬间矮了下去:他只急急赶来,并未想好对策。
“夜已经深了,我先安排大家散去。”裴解和韩制心交代一声,便转身对着众人说:
“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和托付,我都已经担在肩上了。现下更深露重,大家先下山休息吧。我和小韩大人处理一些私事。
半个时辰后,裴解亲眼见近千人相互呼喊扶持着下了山,才和韩制心回到了颜玫的砖屋。
“想出对策了吗?”裴解问。
“我们可以一起想。”韩制心有些讨好地笑笑。
“你去见他?”
“按理应当我去,可是……”
“可是你并没有接到授权,你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是国公府的小公子?是梁王的伴读?还是单纯的解差官?
更重要的是,不管你以什么身份,总会连带到其他身份。”
“你们一起去呢?”蒋沛小心建议。
“我不同意。
如果一起去,就暗示着我灵宝阁已经有了立场站了队,如果是那样,谈判注定不能成,我灵宝阁也会陷入危险。”
“可是你自己去,你就不怕陛下那边对你有误会?”
“怕啊,很怕。所以下山的理由就很关键了。”裴解一边说话一边看向韩制心。
韩制心则被裴解的目光吓得汗毛直竖:“你要干什么?我还是个孩子。”
“不要太过高兴嘛,咱们这么深的交情,有好处先想到你是应该的。”裴解对韩制心笑得温柔又仗义。
看着这样的裴解,韩制心那颗原本悬在半空既没着处也没落处的心,紧紧地缩到了一处,仿佛一只孤单、弱小又无助的幼兽。
“三日后,辰正时分准时下山。”裴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