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有这样的情况?”
黛玉话音刚落,王熙凤便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直直地射向李婆子。李婆子猝不及防与她对视一眼,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瞬间吓得浑身一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扑通!”李婆子双膝一软,径直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告罪:
“二奶奶明鉴!老妇虽然怜惜自家幼子,但既然接下了这份活计,又岂敢阳奉阴违?
再说了,那育婴堂每月都会派人前来查看那些婴儿的状况!只不过……只不过……”
说到此处,李婆子稍稍停顿了一下,偷眼瞄了瞄周围众人的脸色,见无人出声呵斥,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只不过慈幼院里确实存在一些乳母将孩子接回家后却不细心照看的情况。而且,而且还有人贩子假借领养之名,实则做拐卖儿童的事情。”
此时的李婆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身体像筛糠一样不停地颤抖着,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贾母坐在上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道王熙凤平时在这些下人眼里确实威严,她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片刻,然后开口拦住了正欲发作的王熙凤,缓声道:
“好了,凤丫头,你也不必如此为难于她。
毕竟亲生的孩子咱们尚且还会偏爱那些乖巧听话的,更何况是别人家的小孩与自家幼子相较?
依我看,黛玉方才所言倒也颇有几分道理。只是我觉着吧,这件事情的根源恐怕未必就在那些乳母们的身上。
儒家有五常之说,何为五常?自然是仁义礼智信。
何为仁?仁者,爱人,是要人以爱人之心,从自己本身出发,讲究互存、互助、互爱;而义,是要外部制定一些规范和准则,以此来约束众人的言行举止,使之能够符合群体所设定的规范要求。明白话来说就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仁义仁义,为何仁常在义的前面?无非是仁所达到的境界就连圣人都很难实现,然而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却可以通过遵守规则的约束从而达到义的标准。”
此时,只听见贾母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些道理,一旁的李纨则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
“老祖宗说的是,为了避免出现那种状况,如果直接从乳母那里着手处理会非常困难,但若是从慈幼院这边开始行动就要容易多了。不如我们一开始就定下相关的规矩。
首先就是关于选拔用人的标准,《保婴易知录》有言:盖母强则子强,母病则子病,母寒则子寒,母热则子热。故保婴者,必先保身。
《千金方》又说:乳母当择无病妇人肌肉丰肥,性情和平者为之。另有言:乳儿之母当淡滋味,一切酒面肥甘热物,瓜果生冷寒物,皆当禁之。又须慎七情,调六气,以养太和。
咱们这慈幼院里,日后所用到的乳母大致可分为两类。其中一类,便是那些会居住在院子里面的乳母。对于这类乳母的选拔,重点倒可以放在她们自身的身体素质以及性情方面。
而像李婆子那样把孩子带回自己家里去养育的乳母,那就不仅仅需要考量其身体状况与性情好坏,同时还得深入了解一下她家庭中的具体情况。比如说,她的公婆为人是否和蔼可亲,她的丈夫性格是否宽厚仁慈。
大家听听我说的可行?”
王熙凤显然是非常认真地聆听着,听到李纨发问,忙夸其心细:
“还是大嫂嫂您心思细腻,往日里我竟然都不知道原来选拔乳母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和学问呢。
得亏给大姐儿选的那几个乳母是大嫂嫂帮我挑的,则若是让我亲自操办此事,我啊,怕是要抓瞎了。”
听闻王熙凤这般客气地称赞自己,李纨不禁微微一笑,回应道: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照着以往的惯例行事罢了。
这些杂书,都是我当初怀着兰哥儿的时候,闲着无聊翻看的,当时也就是拿来打发时间罢了。
咱们府上对于选乳母一事自然也有府里的规矩,那可比书上记载的还要繁杂的多。
若真要完全依照咱们府中的标准来选人用人,恐怕从一百个人当中都难以留下两个合适的人选。且不说这乳母的选拔条件苛刻无比,咱们府里连她们吃什么用什么都是有章程的。
此外,如果孩子们不幸生病了,那乳母还需先把药给吃下,然后喂食给孩子们;可一旦乳母自己身体抱恙,那就得好好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