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英学裁缝的第二年,王师傅把能教的就教完了。
现在人做衣服,大部分裤子都是那几个颜色,黑色、蓝色,咖啡色,卡其色。
男人的裤子开口在前面,女人的裤子开口在侧面。女人的裤子档要深一些,大一些。
现在人瘦的如出一辙,所以给一套纸板,就可以应付大部分人的需求了。
要选的,只是衣服做什么样的。
张红英自己还不满意。后世人讲究搭配,什么样的衣服配什么样的裤子好看,颜色搭配 花样搭配,她后来在服装厂做缝纫女工,还是看过几本杂志的。
现在她就自己琢磨着,拿做衣服剩下的碎布,做几根皮筋,或者蝴蝶结。
喜欢做衣服的都是年轻小姑娘,衣服穿上,同样花色的蝴蝶结系上,一下子就显得鹤立鸡群,分外用心了。
王师傅对张红英满意,客人也对张红英满意。
王师傅不太舍得放张红英走。这么灵性一个小姑娘,如果放出去,就是给自己一个对手。
就算是大家信得过老师傅,不去找小姑娘做衣服,只要她舍得自己先买布做了去卖,生意也就慢慢起来了。
王师傅就决定留下她。
“红英,你现在技术学的差不多了,有什么打算?”王师傅先问道。
张红英想了想,如果现在出师去开一家裁缝铺,估计起步艰难的。关键是,她不管挣多少钱,肯定又一分不少落入李小芳手里了。
现在张红星还小,等过几年他要是去苏州读书,在外面充少爷,结人缘,自己一个月工资都不够他花的。
张红英想到这个就咬牙切齿。张红星读书期间出手大方,跟同学老师们关系都很好。毕业就留在苏州工作了。工作就要买房,家里人到处借债全款给他买房,自己在家里光是还债就还了六七年!
看张红英不说话,王师傅又催她:“你看你是怎么想的?”
张红英便道:“师傅,我能不能再留在店里给你干几年?”
王师傅一听正中下怀,这么手脚伶俐勤快,活又做的精细的小姑娘,她肯定是想留下的。
现在名声出去,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了,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小本生意,招人又不划算。再从头带徒弟嘛,还要费心思教。
王师傅便道:“那好,虽然我找徒弟的时候说是要给我做活三年,但是你学的这样好,我也不能白用你。
外面厂子里在招工人,服装厂的缝纫工一个月一百五,就是要三班倒,辛苦一点。你给我干,我们只做白天,给你一百二一个月怎么样?”
张红英想了想,前世她就是今年进厂的。厂子里招工人,要求十六岁,但是本地人讲虚岁,再加上还没有身份证这个东西,到底几岁都是自己说了算的。
除非有人站出来指出某个报名的年纪没到,否则都能进去。
进厂的150一个月,那是真的辛苦。厂子里有电,但是村里是没电的。下班了摸黑回家,她摔过好几次,摔的鼻青脸肿的。
一九八一年,村子里就修通了自行车路,水泥铺的,大小刚好够一辆自行车骑行。两辆车面对面想要过去,手都要擦一下,所面对面骑行又叫交手。
自行车一百六一辆,张红英发了两个月工资,李小芳去给她买了一辆,大雁牌的。
张红英很爱惜车子,但是人小力弱,平衡能力不到家,经常在交手的时候被带倒。
好几次膝盖都磕的鲜血淋漓。为了全勤奖,全身疼都还要去上班。
张红英想起来前世的苦,就答应了:“好,我给你做工。”
王师傅看张红英迟迟没有应声,还以为她不高兴留下,正要摆脸色,张红英又道:“师傅,能不能麻烦你个事?”
王师傅留下个得力助手,很好说话:“什么事你说。”
张红英便道:“我们刚开始说了白做三年。现在你过意不去要给我工资,我也想要。
你看能不能对外面说我是没有工资的,工资我自己拿着?
我也不让你白担这个名声,你给我一百块钱一个月就够了。”
王师傅爽快的答应了:“反正我是外地人,也不怕名声不好。做几年我拍拍屁股走了,谁还能来骂我不成?
担个名声一个月省二十块钱,这样的好事我肯定是想要的。
但是怎么摆平你妈妈那边,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你不要哪天让你妈妈来骂我黑良心。”
张红英心里一松,笑道:“哪能呢?我闲下来拿碎布拼起来给她做件把衣服就好了。”
张红英记得,也就是明年,隔壁镇上一个老人死了。
老人先前是开裁缝铺的,三个儿子都做不了这个生意,又都想独占。
一家子为谁分多少吵的死去活来,张红英正好去街上买东西,听见大声吵吵,站边上看了很久热闹。
想要房子的,说这房子最多作价九百,愿意拿出六百块来,给另外两个三百块。
另外两个却不肯,一定要四百块。
最后当众对着看热闹的一圈人问,这个房子谁要,一千二。
看到开始卖房子了,张红英就没有再看下去。一千二,天文数字啊!
那房子是临水老街,住是真不好住的,夏天又潮又热,冬天又潮又冷。
但是张红英知道,这个镇子后来开发成了景区,那是全国知名景点。
这套房子,正好在景区里头。听说拆迁给了很多店铺房子。
等到张红英五十岁那一年,一套商铺租金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一年。
张红英之所以知道,因为她小姐妹的女儿在街上租了套楼房。底下开汉服店,楼上做民宿。听说转让费十六万,租金二十四万。还不包括装修。
如果王师傅现在开始发工资,到明年夏天那个老人死的时候,她的钱刚好就够买下那个店铺了。
至于一个小姑娘房子买下来了怎么保住,她还没想过。也许可以问问沈建珍。她脑子一向活,这方面主意多的很。
如果沈建珍也不知道,她就只能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