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动静越来越大,草堆表面的一些细小草根随着震动掉在地上。
一只灰扑扑的手掌穿出草堆,指缝里还挂着几根干草,这手在秋夜微凉的空气中停留了一瞬,随即手指弯起,向前一扣,抓住大把草秆往旁边推开。
楚河苍白的面孔展露在月光下。
他睁开双眼,目光扫过四周的环境,紧接着探出另一只手,慢慢挪开身上压着的厚重草堆,直到大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这才迈开腿,略有些踉跄地向前走了一步。
他无声地吐掉嘴里的草根,紧了紧勒着伤口的布条,确保不会将血滴到地上。
然后一边警惕周围,一边翻出了这家的院墙,在墙外的狗洞里,挖出了斜着卡在里面的长剑。
沉甸甸的兵刃握在手里,楚河紧绷的身子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仔细观察过村子里的痕迹后,选择了一个方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天光微亮时,又是两个黑衣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地闯入了这个小村庄。
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被翻得乱糟糟的草堆,看着那明显的未经掩饰的痕迹,两人的脸色很难看。
黑衣人甲恨恨地踢了一脚地上的草秆:“又被这狗娘养的给跑了!他是属泥鳅的吗?这么能跑!”
黑衣人乙不赞同地皱皱眉:“好了,别发牢骚了,趁现在他还没走远,我们应该马上去追!”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二人同时回头看去。
一个中年女子手里提着个小木桶,紧紧揪着身上的短衫,一脸恐惧地盯着他们。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动作利索地翻出了院墙,徒留中年女人瞪着满院的草杆子发呆。
良久之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一边扭头往屋里跑,一边喊:“当家的不好了!有两个贼来偷咱家干草……”
……
“铛——”
伴随着兵器相撞的清脆声响,零星的几点火花迸射,贺石沉着脸,双臂更加用力下压,重剑的剑锋只差一丝便能触摸到对方的脸颊。
黑巾蒙面的杀手额角青筋暴起,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却始终未能扛得住对面施加的恐怖巨力,眼睁睁看着冰凉的剑刃慢慢向下,压在了脸颊上。
伴随着尖锐的刺痛,越来越多的粘稠液体顺着下巴滴落。
杀手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少年面孔,瞳孔忍不住剧烈地颤抖着。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双手一软,长刀歪斜,重剑的剑锋顺势划过刀刃,轻巧又沉重地在他的脖颈处一转,大量温热的血液喷溅,杀手手指松开,任由长刀掉落在地。
他捂着怎么也堵不住的巨大伤口,瞪着眼睛仰面倒在了地上。
贺石手腕轻抖,甩掉剑刃上沾染的血珠后,将它插回剑鞘,重新背在了背上。
而他的身周,则以不同的姿势躺着三具黑衣蒙面的尸体。
“姐姐!”
贺石看也没看那三具尸体,快步走到了不远处站在树下等着的何玉身前,“你久等了。”
何玉也没看那三具尸体,因为实在不是很敢看……
【地图】上代表楚河的光点正在缓慢地移动着,看样子墨云楼的杀手还没有追上他。
“没有等很久,你的动作很快的。”
何玉拍拍贺石肩膀,“我们和楚河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最多再有一个时辰便可以同他汇合。”
贺石如释重负:“太好了,那我们快走吧姐姐。”
“走。”
两人翻身上马,继续朝着远离官道的荒野里一路奔去。
越是靠近楚河的位置,碰上的杀手就越多。
甚至还有伪装成过路行商的,两人起初没有在意,准备直接便骑着马飞掠过去。
就在二者即将交错而过的时候,那一身粗布麻衣的汉子在何玉的视线角落里突然暴起红光,下一秒他猛地抬起头,直接飞身偷袭,险些一刀砍在何玉身上。
幸好贺石的注意力始终有一部分放在她身上,及时甩出剑鞘挡了下来。
这惊险的一幕把及时激发了【大力神符】何玉给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她表面上还是淡定的很,只是又悄悄地把【乘风符】和【无影弩箭】放在了能瞬间激发的位置,想了想后,又拿出了【替身人偶】。
贺石一路杀过去,在距离楚河只剩不到二十里地的时候,内力用尽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恢复。
何玉站在大石头上,背着手眺望远处,寻找一切散发红光的事物,守着坐在石头旁边,一脸苍白闭目打坐的贺石。
秋风贴着地面呼啸而过,卷起尚未枯黄的草叶。
何玉抬手按住被风卷起的纱帘,突然看见前方的山坡尽头有一点红光在闪烁。
她心中一动,从【库房】里摸出之前买的【儿童望远镜】放在眼前,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是楚河。
楚河在一路往前飞掠,身后跟着五个人影,三个一身黑衣,剩下两个看不太清楚。
何玉放下望远镜,低头看了眼仍不动如山的贺石,想了想,还是跳下石头,轻轻拍了他一下。
贺石猛地睁开双眼。
“好像是楚河过来了。”
贺石闻言,立马从地上站起来,转头朝那边眺望,然后眼睛一亮:“确实是二师兄。”
他快步走至树下拴的马旁,解下了长弓和箭篓,提着走回来,轻身一跃跳上大石,然后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双臂发力,缓缓拉开。
何玉见状,再次将【儿童望远镜】放在了眼前。
楚河的口鼻间尽是血腥味,全身疼的像是要马上撕裂一般,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但他仍然睁着血红的双目,目光冷静地追随着一只一直飞在前方的黑色乌鸦。
越过这座并不陡峭的山丘,乌鸦的身影骤然加快。
楚河轻轻磕了一下后槽牙,他压榨尽身体的最后一丝内力,沉重的腿脚仿佛再次注入了活力,奔跑的速度再快一分。
原本就紧随他身后的黑衣人见这人都到这个地步了,竟还能压榨出多余的力气,不由心头微寒,继而眸光一厉,也激发所有潜力,几个纵跃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