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本是有钱人家闲散之人,出入场所,出入人员并不多见,倒是一些苍蝇小官里面的食客多上一些,这些人多是赶脚的,身上的银子另有用处。
不管是酒楼还是苍蝇小官,进去吃食的都是男子,女子进去就食者无,因有论:“凡为女子,习以为常。五更鸡唱,起着衣裳。盥漱已了,随意梳妆。拣柴烧火,早下厨房。”“莫学懒妇,不解思量。日高三丈,犹未离床。起来已宴,却是惭惶。未曾梳洗,突入厨房。容颜龌龊,手脚慌忙。煎茶煮饭,不及时常。”
俗解:女子五更就要起床为夫做饭,别学那些懒妇为世人嗤笑。
再者女子与男子之间就算夫妻也不能牵手,在自己卧室也是不可,儒家有言:“房室周旋,遂生媒黩。媒黩既生,语言过矣。语言既过,纵恣必作。纵恣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
俗解:夫妻之间更多的是一种恩的关系而不是爱的关系。
女子更不能与男子同桌吃饭。有论:“君臣父子夫妇之义,皆取诸阴阳之道。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夫为阳,妻为阴。天道,贵阳贱阴。”
俗解:男尊女卑。
自不提:“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亦有“莫要轻薄闲嘲笑,莫要恼怒好相争。身歪脚斜伤体面,抛头露面坏声名”
其一:李秀宁出门抛头露面不说。
其二:竟与卢思义牵手行走在大街之上。
其三:众人这是走入了酒楼。
其四:卢思义,让刘秀宁齐坐与自己身边,房门大开丝毫不避讳异样目光。
其五:饭菜上来,卢思义竟然喂食李秀宁。
“粗鄙,粗鄙。”
酒楼之内响起一片怒骂,这还是丫鬟,仆人,护卫没有上桌的情况的,要不然,骂声更为激烈。
卢思义似乎没有听见。
李秀宁的贴身丫鬟倒是提醒了,卢思义确是听不进去。
此处之事传遍开来。
无数儒生大呼,有伤风俗,必须到卢相府讨个说法。
也有冷静的儒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冲入大街,要到酒楼,想要一看真假。
卢思义在此店坐了一个时辰,李秀宁不敢大口进食是一方面,她也没有这般被一个男子伺候过,如坐针毡,浑身不适。
外面的怒骂声若是能够杀人,不知他们被杀了几次。
酒楼掌柜的与卢家有些渊源,自知不能得罪卢公子,不过这样一来他家的酒楼就要遭了殃。
派人前往卢府的人还没回来,是因被押了下去,竟敢告状到老妇人处,这还了得,自然也有卢府家人使坏,不想让老妇人获得这般风声。
此事闹得这般大,老妇人又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她假装不知罢了,谁让她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其它都是偏房所生,自不能和卢思义相提并论。
老妇人亦是做好那些不怕死的儒生上门讨要说法的。
“违人伦,伤天合。”
这般重的帽子有一老儒扣在卢思义与李秀宁头上,李秀宁脸色变了不说,两个贴身丫鬟,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一闪即逝,还是被大壮给捕捉到,望了过去。
最后一口汤吃完。
卢思义搀扶李秀宁起身,看着整个酒楼大厅里面读书人。
呵呵,笑了起来。
为何发笑?
为何他能笑得出来?
有老儒直指卢思义呵斥起来,不再是询问态度,犯了大不韪,简直是起到了礼崩乐坏、人人喊打地步。
嘿嘿。
卢思义看向他,此刻只有这老者发声,那是因为他的名望够大,有不少文人士子都是他的弟子,而他也是出自圣人门下,二代弟子的亲传弟子之一,在三代弟子中名声在外的老儒之一,在卢国可排进前二十,乃有雅儒之称。
就算是卢相见了他,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邈兄,你这般质问卢公子是否有所不妥。”
邈,是这老者的字,姓荀,名邈。
“是孔师,孔师竟然回来了。”
“参见,孔师。”
大厅之内都是文人,就算没有见过孔师,也知其名,孔师,可是孔家现存大儒之一,就算是帝师见了也得客客气气。
荀邈与他名声相差可是甚远,这一声邈兄他可承担不起,脸色吓得苍白,急忙跪下行了叩见礼,那是对长辈的一种尊重。
“孔师两年前外出游学,无人知其踪,此番出现也这般...有如神迹。”
荀邈一脸敬仰的看着孔师说道。
孔师急忙搀扶他起来,两人年纪相差无几,从面相上看,孔师面色红润,虽有白发,倒是比荀邈年轻不少。
荀邈面色蜡黄,双眼确是闪着精光。
孔师,姓孔,名子义。
卢国现有两个大儒,一是帝王师,另一就是眼前的孔子义,孔师。
孔子义卸掉孔家家主多年,也不从仕,然他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就算是其它国家的国主,见到了也要行上大礼。
重大儒者,可使国兴。
重雅儒者,可史国安。
重俗儒者,可使国存。
重俗人者,可使国亡。
然大儒可遇不可求。
有些国主甚至分不清,还会重用贱儒、陋儒、瞀儒、腐儒。
只因这孔子义不肯从仕,与卢相又是同乡,这才让国主对卢家甚为忌惮。而卢相可是有着雅儒之称,若是文人学子三成出青州,那卢国为官之人,八成都受过卢相点拨之恩。
他们若自称是卢相学子也不为过。
“孔师,你刚所言是何意,实属吾愚钝,还望点拨。”
荀邈被孔师搀扶起来,甚是激动,却未忘初衷,话虽好听,确是质问无疑。
孔师:“卢公子话不能语,你这般做事,是否欠妥。”
荀邈也是气急,经这般点拨,倒是想起此事。
众多读书人内心一惊,是了,这确实不妥。
“孔师就算卢公子不能言,他妻子也是名门怎么这般让卢公子任意妄为,有失女德,若不重罚,难以服众。”
此时一年轻书生跳了出来,此话一落,周围和声顿时响起。
孔师闻听,露出微笑,是肯定了他的话,觉得此人有骨气,内心却道‘就不知,今后还能否有再见面机会’不由多看几眼。
让这书生内心甚是激动,他没想到自己所言,竟能让孔师多看几眼,若得孔师点拨,也可自称孔师弟子,那身份直接高贵数倍,说不得一步可跨入俗儒之列。
孔师摸了下胡子淡然道:“何为三从?”
荀邈内心一变“完了”来不及劝说。
只听那书生说道:“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说完脸上带着笑容,不知孔师为何问这般乡下妇人都懂的道理。
有些书生还有老儒脸色变的精彩起来。他们知道孔师为何这般问了,自然有些茫然的与这书生一样。
孔师看他这般,转身看向荀邈:“你说,卢夫人何错之有。”
荀邈:“这......。”
若说李秀宁未劝阻有罪,那他必有罪。若说李秀宁不劝阻无过,那今日这般可是丢了面子。
李秀宁本来忐忑,顿悟过来恢复平静,她似乎从自己相公眼底看到一抹笑意,然他家相公看着这般人一直在笑。
眼看荀邈回答不出,那书生上前一步,义正严词:“孔师,卢夫人于理不合,不配相夫,若不重罚,笑话是小,丢了我青州脸面、丢了卢国脸面,丢了我儒家脸面,这可就不是笑话这般简单。”
孔师内心不喜,这小子认识了几个字,竟敢这般大呼小叫,却看不出恼怒,他仅仅是看了荀邈一眼,并未说话。
荀邈两眼一瞪,直指书生:“竖子、愚不可及。”
这荀邈算是认清了自己地位,此刻丢面子是小,得罪孔师,虽孔师不会与之计较,自己雅儒的封号恐怕也名不副实。
要知这里可是有很多老儒想要抓他把柄,拉他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