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昏昏沉沉的起来,沈全懿的一双眼肿的如核桃一般,倒是把不知情的秋月和刘氏吓了一跳。
刘氏小心翼翼的服侍着沈全懿净面,看着嫩白的肉丝儿,发红发肿,薄薄的似乎她再用力些就能戳破皮了。
“哎呦,姨娘闭着眼睛,奴婢给您上药,上药之后,总稍有些疼,您暂时不要睁眼,别迷了眼睛。”
沈全懿乖顺的闭着眼睛,刘氏温热的指尖触摸在她的眼皮上,冰凉的药膏上眼,先是丝丝缕缕的痒意,后便是微微刺痛。
静静地看了一阵儿沈全懿,刘氏和秋月对视一眼,心中疑虑纷纷,却也知道不该问出口的,便都顺势悄声退下。
屋檐下站着,有冰凉的风从脸上拂过,冻得两人不觉将脖子缩在衣襟里。
秋月拧眉看着不为所动的壶觞,明明脸颊鼻尖就是耳朵都冻得绯红,可人就这样直直的站着,又不说话,秋月复又想起屋里沈全懿的异常。
暗暗心里思索不是二人有了口舌争吵之故?
刘氏拉了拉秋月的衣袖,秋月敛下表情,便朝着壶觞道:“你这傻人,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冻的脸色都变了。”
壶觞呆滞着不与她搭话,秋月嗓子一噎,想着这人向来如此,她也不和其计较了。
匆匆的和刘氏一起退下,回去耳房。
沈全懿还独自坐在屋中,听着刘氏的话,许久她才睁开眼睛,只是转了转头,身子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眸子落在矗立在窗外那道细长的影子。
她咬了咬收回视线,不愿意再去看。
心中依旧是五味杂陈的,她不是不知道壶觞所言即是好言相劝她,只一时压不下那口气。
沈全懿从口里吐出一口气,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她试着肿胀的眼皮已经渐渐缓和下来了,靠在床榻之上,便复拾起那绣着百子嬉春图的绣绷。
绣花针戳破指尖的刺痛感似乎犹在,一双藏着火的眸子沉沉的看着。
人渐渐的平息下来,移开眼,将绣绷塞进篮子里,又扔在软塌的一侧,她自己则是起身行至堂屋的桌案前,朝外头嘱咐秋月送纸笔进来。
秋月将东西送进来,人便立在桌案前替沈全懿磨墨,沈全懿手里的笔紧紧攥着,落下的字犹不敢有一丝差错。
几欲张口,秋月没敢问出口,沈全懿的视线专注,她也不好打扰。
就这般,也不知多久,直到天色便赶上了日头。
这头左郦正刚从宫里出来,可也就算是迟了,人满身疲惫有些累,就懒懒的靠在车厢里,旁服侍的玉兰在其身后垫了一个宝蓝色绫锻大迎枕。
车厢内壁都铺着厚厚的红绒布,红漆木的小茶几上玉兰斟了一碗热茶,只是左郦胃口不佳,摆摆手,便复又放下。
她们人虽然在宫里,可苏锦递些话进去,也不是难事儿,王玲一事儿说的很是详细,回想起来玉兰的脸色沉沉,眼里的戾色乍现:“侧妃实在僭越太甚,就算是王姨娘那出了事,该有苏良娣一手处办,何至于她越俎代庖了,尚且不去查事,就将人都杖毙了。”
说着,心中不忿就愈发的重了,玉兰咬牙:“何况她不是不知道张嬷嬷是您跟前儿伺候多年的老人儿了,就是为了王姨娘才将她老人家送过去,那侧妃竟然胆大的要将其杖毙,这分明没将您放在眼里。”
听着玉兰满腔怒火,沉寂许久的左郦也缓缓的睁开眼睛,这些时日连轴转的,她熬太久,不怎么好好的睡过,此刻眼底布满红血丝,看着有些可怖。
她冷冷道:“当初把管家权暂时留给苏锦,你不就料到了她定然是如今这般处事,侧妃掐尖要强的,我越过了她,让苏锦掌权,她怎么会甘心。”
顾檀轻狂在左郦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的是,她本以为自己离去多时,顾檀该是趁着这个机会要生事端的,不想竟未有行事。
“她满肚子龌龊的小算计,谁不知道,不过这一次她也是难得,学着安生了。”
左郦说着,忽的勾唇一笑,眉眼间忽现杀意:“杨氏那低贱的东西,给点甜头就摇尾乞怜的。”
说着,便想起苏锦查出来的东西,左郦嘴边的笑容渐渐消失:“胆倒是不小,尽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还敢撺掇王氏,我本就想王玲那个性子还敢自伤,原来都是她挑唆的。”
“针尖儿大的心眼儿,一个蠢货,还学着敢阴算谋害旁人,这样的人娘娘您还留着她做什么,像她如此愚笨之人,将来不定还会坏事儿。”
玉兰俏丽的眉眼里净是肃杀之意,仿佛杨四秋在她跟前儿,便要其立刻就是个死人了。
左郦直起身儿,玉兰立刻回神儿过去,于双手放在其颈间,轻轻的揉搓按捏着。
“不要着急,可越是这种人便是越趁手,好好的利用一番,虽说不是什么大利器,可也是扰人的。”
左郦唯叹息声儿,与玉兰两人四目相交,眼底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是奴才着急了,娘娘考虑周全。”
玉兰手里的动作不停,不过是微微垂着头,语气平静:“那杨氏不提,沈氏倒是会藏,不过那侧妃实在太过轻狂了,如今还是在东宫里头,她自己张扬跋扈就已经这般了,可是将来若是入宫里头,若也登高位,怕是更要厉害了。”
玉兰语气里满是忧愁,她想起这些时日左郦尽心尽力的服侍着皇太后,可那身子骨还能撑多久,若是皇太后仙逝,将来左郦的身后再没人给撑着了…
眼看着太子就要登大宝,那些什么低贱的妾室翻不起多大的浪,可顾檀在东宫是侧妃,又有子女,将来封嫔妃绝不会低。
那时必然虎视眈眈,可顾檀正羽翼丰满之时又怎么好钳制。
她自己心思千回百转的,语气便是更加急切:“娘娘您可要早做打算。”
可玉兰心中所思,左郦又何尝不知道,她这时却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慢慢道:“再得宠又如何,我是正室嫡妻,即使入宫,她也不过一个妾。”
她顿了顿,眸色忽的暗下来:“只要王氏安安稳稳的将孩子生下来,其余的我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