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睁睁看着朝廷押送一马车一马车的银子从渡口离开后,杨柳城的商人们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官府拿走了在场的他们所有身家,却还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还得对外人说,朝廷还他们银子了。
世间焉能有这样的道理!
朝廷?
狗屁朝廷!
你不就是有兵吗!
你的那些兵啊将啊还不是得靠老百姓,靠他们这些人来供给?!
人世间的法则真是可笑,用他们供奉的钱财,来供应兵,朝廷再用这些兵压制威慑曾经供养他们的人。
这就是世界秩序吗?
如果兵强马壮者就可以掌控秩序,那就反!
咱们杨柳城,呸!扬州城,也能有自己的兵!
被骑在脖子上拉屎,死都不瞑目啊!
人没有骨气,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干!!!
几乎每一个商贾心中都燃起了这个想法!都说商人不能翻天,那就翻翻看!
银子都没了,还活个什么劲!
这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商贾,不由得燃起一丝血性来。
不过也只是燃,付出行动的决心是始终没有下。
穷人可以没有银子苟且活着。
但他们这帮没曾经享受过荣华富贵的人,由奢入俭难,不能过上好日子,还留在人间干嘛?受苦吗?
眼睁睁看着几代人挣下下的家业被人夺走,也不甘心呐!
愤愤然离开的的众多商贾心里揣着无尽的不甘心,落魄回到家中。
此刻人人心中都是一个想法,只需要一把火,便可熊熊燃烧,呈燎原之势。
不用着急,这把火很快就要来了。
以江浙众商贾之中为首的严家坐不住了,论资历,他们在这扬州城数一数二,论财富,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如今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默不作声,咽不下去啊!
跌跌撞撞被人搀扶回去的严家老太爷,在临终前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候,留给围在面前家人们一句话,“死不瞑目”
说完这句话,一口气没上来,两腿一蹬歪了脖子升了天。
在场的严家大大小小几十口子人,顿时哭作一片。
慌乱之中,有一人,岿然不动。
话说这严家一向一脉单传,此刻整个大院唯一的男性是严家的嫡长孙,年仅十五岁的严虎。
爷爷的手是在他的手掌中间没了温度变得冰冷的,是在他的手上滑落的,爷爷临死之前,那咒怨的眸光,让他久久不能忘。
如果身为嫡长孙的他不能够给最爱自己的爷爷报仇,那么还有谁?
“爷爷——!!!”
严虎跪倒在地,悲鸣声响彻云霄。
一旁请来的医馆颤颤巍巍解释:
“老太爷这是受了惊吓,受了惊吓啊!活活惊吓而亡!气血升高,堵住了气门!能够挺着回来就是奇迹!”
越是听见这样的话,十五岁的严虎越是悲泣,整个人哭泣的胸腔一起一伏。
“惊吓而亡,好一个惊吓而亡,和珅,我要你的命!”
严虎一头磕在地上,拳头猛的砸在裸露的青砖地面,身躬如虾。
眼角不争气的浊泪流淌下来,滴答滴答打在青砖之上。
他明白!
他什么都明白!
是官府!
要挟了爷爷,威胁了爷爷!
用全家人的性命要挟,掳走了大半家产!
家里账面银子根本不够知府五十万两,导致整个家里能被搬走的都被搬走了,可他不在乎这些,只在乎爷爷能够回来,能够和曾经一样,慈祥的面容微微一笑,摸摸他的脑袋瓜。
所以!
官府要什么都给了,即便变卖家当五十万两也在最快时间凑出!第一个交给了官府!
可是,换来的依旧是冰冷的尸体,从此整个严家幸福没有了,留下的只有狼藉,狼藉!!!
十五岁的严虎哭泣完用袖子擦干净眼泪,仰望天穹。
眼神中的刚毅似刀,要把天地都给劈裂开来。
“爷爷——!!!!”
严虎摊手,管家送过来一香炉。
接过香炉,再看一眼倒在家人臂怀里的爷爷尸体,年轻的严虎似乎在此刻下定了决心。
双手高高举起香炉,直冲天际。
用豪迈铿锵的语气呐喊出了内心的声音:
“严家嫡长孙严虎,叩告天穹!
今日之耻,必加倍讨之!
我严家,反了!
我严家宁愿都死在征战挞掳的路上,也不会窝窝囊囊死在这雍容华贵的宅院!”
反了……
听到这个可怕的词汇,在场的严家百余口子人不由得心惊肉跳。
严虎却不管,此仇不报,枉为人!
如果说生活在世界只是享受富贵,不顾人格,不顾亲人危险,这样的猪狗,即便穿在再好的丝绸,吃再绝味的珍馐,又有什么意思呢!
没有亲人,什么都不会有趣,世间的一切都单调乏味。
他严虎绝不做懦夫!
宣誓完的严虎简单嘱咐家里人把爷爷的尸体装裹好后,大步流星的迈出府去。
自己家经过官府此番敲诈勒索,都已经成了这般破败模样,胸中积怨之深,那么别家这种情况只会更甚。
他要召集整个杨柳城的王家,李家,钱家,马家等众多遭受官府黑手的商家,一同联合起来,对抗不公!
正如严虎所想的那样,当他拜访整个扬州城第二号商贾之家的黄家时,黄家上上下下也是乱作一团,该卖的都卖了,银票珠宝一扫而空。
就连皇家老太爷最爱的翡翠玉观音,也在事发之后,以五万两银子的价格低价贱卖给当行,只为了给家人给自己争取一条性命。
见到严家嫡长孙身披孝服走进来,黄家老太爷忙过去安抚一番。
“大侄啊。
你爷爷这是走喽?
在现场我看他就不行了,气喘的厉害,明显是被那大刀片子给吓着了。
血淋淋的人头就滚在他脚跟!
八十岁,才八十岁,依我看能活百岁,就这么一吓,提前驾鹤西去,可怜我严老哥了~”
“大侄子,您过来这是要邀请我们参加丧葬吗?”
严虎环视整个黄家宅院,值钱的都一扫而空。
确实,身为商贾,每家确实有钱,可那钱都在买卖上,真正账面上流水的,可供随时取用的现银,都是比较少的。
五十万两的数额,一下子让所有家里乱了套,一时之间能卖的全都变卖。
“黄老员外,您瞧瞧,您瞧瞧,家里还剩下什么?
先前被朝廷派来的赵清廉骗也就罢了,咱毕竟第一次,哑巴亏吃下了。
可如今,朝廷竟然用咱和咱们家人的性命相要挟,这哑巴亏也要吃下吗!
那下一次,下下次,是不是刀架在则咱们脖子上,要是拿不出来,怎么办?
这一次是五十万两,下一次时是一百万两!下下次是二百万两!
难道您就甘心咱们被宰猪一般!”
严虎说的脖子上的青筋在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