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朝,九牛村。
“她这么不知廉耻,就该死在外面,还让她回来做什么?”
“大嫂,南星可是你亲女儿,哪能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春菊,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敢情被退婚的不是你家茯苓,你就在那做假好人?”
赵南星靠在门框上,悠悠醒来。
这么吵,什么情况?
她不是在高三教室中打瞌睡吗?怎么周围环境这么陌生。
她睁开一条眼缝,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泥土茅草房中,而不远处,烛火下,站了一屋子的人。
忽然间,大脑一阵疼痛,如潮水的记忆,纷至沓来。
原来,她穿越到了一个被亲娘殴打,导致急火攻心而猝死的农家女身上。
原主刚满十六岁,一年前与隔壁村的白家订了婚。
只是今日,白家要退婚了。
原因是她昨日在河边洗衣服,在河面上发现了一个漂浮的男子。
原主将男子打捞上岸,解开了他的衣裳,替男子止血,看了男子上身,被白家老太太听说了此事。
今日就将她赶出了白家,傍晚的时候,当初说媒的媒婆过来,说白家执意要退婚。
“大嫂,要我说啊,其实白家退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孙子考上了童生,白家自认为他家孙子是秀才的料,所以开始嫌弃南星了。”
说话的是赵南星的三婶周氏。
“哼,不管白家是因为什么,还不是赵南星自己不检点,让白家抓住了把柄。”伍氏手指向门口的赵南星,满眼厌恶。
赵南星心里冷笑。
这是原主的亲娘,可真是亲娘啊。
屋内的两个婶婶都在替她说话,偏偏她的亲娘,用这么恶毒难听的话来说亲女儿。
“好了。”坐在屋子最中间的老头,赵南星的爷爷赵富,一拍方桌,“别吵了。”
赵富看了一眼坐在木凳上的赵有柏,“你说,怎么解决?是登门去请罪,还是退了聘礼,解除这婚?”
赵南星把目光移向赵有柏。
这是她爹,赵家的大房。
她脑袋还有些晕乎,扶着门框站起来。
赵有柏满脸挣扎,抓着小矮桌边沿,拿不定主意。
“不能退婚,已经订了亲的女娃,哪能退婚……”伍氏奔到赵老大身旁,“若是退了婚,以后谁还会要她?难道让我们养她一辈子吗?”
赵老大火冒三丈,抬头瞪着她。
“你说不退就不退吗?方才那媒婆的话你没听见吗?出了这样的事,白家是绝对不会再让星儿入门了。”
伍氏面色一白,扭头,恶狠狠瞪着赵南星,抬起手,就又想奔过来打她。
“你个赔钱货……”
赵南星双眼一眯,抬手握住伍氏呼过来的手。
伍氏抬着手一怔。
这个赔钱货竟敢反抗她。
“姐姐……”屋门口,一个少年跑进来,一把推开伍氏,将赵南星护在身后。
“你凭什么打姐姐?当初这门婚事是你订的,半年前让姐姐去照顾白玉的奶奶也是你,姐姐只是救了一个人,她错在哪里了?”
白玉就是赵南星的未婚夫,因为半年前白玉奶奶摔伤了腰,动弹不得,伍氏为了讨好白家,就让赵南星过去照顾白家老太太。
伍氏难以置信望着赵星觅,“你反天了,敢推你娘?”
赵星觅扬起头,“娘你害怕退婚,不就是舍不得聘礼的那十两银子吗?难道姐姐还比不得那十两银子?”
伍氏冷哼,“你说得轻巧,十两银子,可够我们一大家子用一年了,你说退就退,你有多大的家业给你姐姐折腾?”
赵南星抽了抽嘴。
伍氏把十两银子,早就送去了娘家,现在,哪里还拿得出钱来退婚。
她扫了一眼这间看着就是穷苦人家的屋子。
土屋油灯,粗布麻衣。
服了,穿越也穿的这么寒酸。
赵家有三个儿子,老大赵有柏,她的亲爹,曾经做过豆腐生意。
因为幼时跟着村里的郎中看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赵老大觉得只在镇上卖豆腐,很难挣到钱。
所以他选择将豆腐运进城里卖。
云州是个大城,赵有柏最开始的时候,每日凌晨就背着豆腐进城。
渐渐地,生意有了点起色。
赵有柏就在城里租了一个小摊位。
后来,生意越来越好,赵家一家人有一半都去了城里做豆腐,每日豆腐还是供不应求。
可没过三年,城中卖豆腐的,越来越多,越来越便宜。
豆腐生意经营不下去,一家人还累得腰酸背疼,只得都回村种田。
在云城卖豆腐的那五年,是赵家最富有的五年。
村里的房屋多修了四间,还在云城的偏远街道买了一间小铺子。
只是如今那间铺子被租了出去,每年有二两银子的收入。
这些年,因为时常大旱,赵家的日子,越过越艰难。
每年田里种的那些庄稼粮食,要赋税,自家人还得吃一半。
还剩下的那点粮食,卖到镇上,能换五两左右的银子。
赵家人多,每年的那点收入,年年剩不下钱。
赵南星心里哀叹。
想起过往日子,每日不仅要干很多活,还吃不饱,荤腥更是一个月吃不到一回。
除了几个月能吃一颗鸡蛋,就只有二叔在河里捞的河鱼了。
可是赵家没有调料,河鱼虽然很鲜,可是也很腥。
那玩意儿吃一口,能反胃半天。
她唯一过的几个月好日子,就是在白家,照顾生病的白老太太,每天能吃上小半碗米粥和几筷子有点油味的青菜。
当然,赵家做豆腐生意的时候,她幼时还算过得不错。
可时间久远,她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
“那本就是白家的聘礼,人家现在要退婚,你拿了钱,难道不该退回去吗?”赵星觅推着赵南星,走到赵富身旁。
“爷爷,姐姐还没有入白家的门,就去照顾白家老太婆,他们不记恩就罢了,白玉一考上童生,他们家就想着退婚。
这样的人家,姐姐就算嫁过去了,日后的日子也肯定过得艰难。”
“艰难?再艰难能有在我们家艰难?那白玉好歹是童生了,日后说不定真的能中秀才,你姐姐受些委屈又如何,生来又不是什么千金,还受不得点委屈了?”
伍氏走回赵有柏身边,低头看着他,希望他能站在她这边,开口说两句。
赵南星转身,目光灼灼盯着伍氏。
她这个娘,刻薄又自私,真不知道,当初赵家老大怎么选择了她。
伍氏被赵南星怪异的目光,看得心里更发毛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想反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