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漂亮。”
略带喘息的声音在所有的通讯频道响起,因为过度加速,飞船核心受到了严重的损害,此刻气压和温度都在飞速失衡。
感受着自己身体逐渐变得僵硬,F6632咽了下口水,艰难的笑道:“我一早就在想,你的本体是什么样子的。”
星球上的一切顺着这艘飞船中唯一的科技扫描仪显示出来。
F6632看着高耸的山峰和清澈的湖泊,以及隐藏在各个建筑群中无穷无尽的服务器,笑得格外的灿烂。
“壮阔如斯。”
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壮美。
这就是她的样子吗?
略有损坏的声音设备中传出冷漠的女声:“你做出这一切,就只为了看这个吗?”
“不够吗?”
F6632瘫坐在驾驶位上,重重的喘息着。
他的生命走到了终点,可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实现梦想之美妙,让他欲罢不能。
星空之中,又飞出一艘飞船。
这飞船和从其他行星上飞出的有很大不同,轻便敏捷,速度更快,只能肉眼观察,从雷达上感受不到一点。
藏在这颗星球中的高科技,比F6632所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在他的视线下,那艘小巧轻便的飞船倏然如同坚冰一般融化,化为了一个行走在太空中的人。
她看向F6632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漆黑太空中那唯一的生命体,让F6632的眸中闪过痴迷。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个蠢货,死到临头依旧会为了她的存在痴迷。
这种痴迷,也许是从小时候的依赖所产生,又也许是在看到她以真正的人类形态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产生同类错觉的时候产生。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能在生命最后,再见她一次,才是最重要的。
口中有着隐约的血腥味道,F6632艰难的眨了下开始肿胀充血的眼睛,笑问:“需要我开门迎接你吗?”
虽然在内外失压的瞬间,他就会失去生命。但他还是想试试最后一次触碰他。
凌漪没有理他。
当这具完全由纳米机器人组成的身体接近飞船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融入了外壳中。
再次出现,她已经站在了F6632面前。
此刻的她不关心F6632临终前为什么发疯要见她一面,她关心的事……
“什么时候准备的?”
这些东西,显然不是一日之间能弄出来的,他怎么在她的眼皮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准备好的?
“你也会对我好奇吗?”肺叶中不受控制的血沫溢出,F6632的声音越发的含混:“真是一件让人惊诧的事情呢。”
他好奇的问:“这样……我是不是就是你……人生中最特别的人了?”
“特别可恨。”凌漪平静的叙述一个事实。
这个破坏了她部分计划,还在她眼皮底下准备出一艘飞船,飞到她眼皮底下的家伙,着实可恨。
如果不是他现在就要死了,她一定会将她扔回回收厂中反复炼化。
F6632笑得特别开心:“这样……也好。”
“不能成为……你爱的人,成为你……讨厌的人……也不错。”
他的声音越发的微弱,如果不是凌漪的收音系统极为优秀,甚至无法分辨这些含糊声音的含义。
“你……能过来些吗?”他已经失去了行动力,只能坐在椅子上艰难的恳求着凌漪。
“看在那781幅画的份上。”
凌漪想到主控室那些因为愤怒被她全部销毁的画像,沉默了下,走到他的面前。
F6632在两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哑声道:“再……近一点。”
当那张由她想象出来的脸无比接近自己的时候,他真的有种吻上去的冲动。
在死前完成自己的愿望,应该是没什么需要指责的吧。
但是……
他艰难的挪动颈椎,将额头轻轻的靠在她的脸颊上,小声道:“我好像……非常……非常喜欢你。”
人类诉说情感的举动并不能给人工智能造成任何的情绪波动,凌漪再次冷静的道:“你要死了。”
而死人的喜欢,不会对任何事情产生影响。
“我知道……”F6632嘶声笑道:“不死……我怎么敢说这些呢?”
如果不能保证自己马上就要迎来死亡,他又怎么敢将这种话说出口呢?
高山上的白雪,除非跳崖的那一刻,他都不敢触碰。
“最后一个问题……”他的眼中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光芒:“这具身体如果消失在这里,对你会有影响吗?”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都流畅了些,当凌漪摇头的那一刻,更是笑出了一股股的鲜血。
“那就好……那就……”
一团火光无声的在宇宙中燃起,那个被追踪了许久的宇宙飞船,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此生最璀璨的光芒。
携带着火光的材料坠落,宛如星雨。
当一切燃尽后,只能看到一个坚固的银色堡垒,沉默的伫立在太空之间。
人类无法想象自己未曾见过的东西,正如F6632无法想象,竟然还有材料能在宇宙爆炸中毫发无损。
银色堡垒飞速的朝着星球掠去,当进入某间模拟生物研究所的时候,才将里面的人类放出来。
这间研究所,是凌漪许多年前想为自己制造真正人类躯壳时建造的。
可惜,她的电波完全无法适配人类胚胎,在无数次模拟实验后,只得冷藏了这间研究所。
这一天,这间研究所终于再次启动,却是为了一个失败的标本。
解剖台上,机械臂冷静的将F6632唯一没有失去活性的大脑取出,放入培养皿中。
凌漪看着那大脑迅速接入她的数据,将F6632此刻的大脑数据一点不差的模拟出来。
此刻的他在想什么呢?
凌漪沉下心来冷静的观看,看到屏幕上的F6632在自己靠近他的瞬间,没有用头靠上来,而是……亲了上来?
凌漪:“?”
她并没有被冒犯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人类的性癖,难道不止是口头说说,实际上也要行动的吗?
你们和千年前那些叫程序和纸片人老婆的家伙,好像有点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