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声道:“杜宇,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杜宇低声道:“昨日,大熊猫自行跑到褒斜军营,小将情知有异,立即派人去金沙王城,才知道少主已经离开金沙王城月余了,却一直下落不明。就连委蛇也失去了音讯……”
姒启大吃一惊:“已经月余了?”
“没错!启王子你们返回汉中后不到半个月,少主便和委蛇离开了金沙王城。直到现在,依旧毫无音讯……”
自从杜宇随它上路以来,大熊猫不能言语,只是焦虑,一日胜一日的惊恐,每每嗷叫便充满了末日一般的惨烈。
之前,众人从未见它如此,因此,就更是不安。
说话间,姒启已经随杜宇走了出去,大熊猫一见杜宇出来,竟然猛地窜过来,人立,肥厚的熊掌拉了杜宇的衣衫,竟然是再明显不过的催促:快走,快走,别多废话了。
姒启面『色』大变,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头:“老伙计,你家少主怎么了?”
大熊猫嗷叫一声,根本不理睬他,只更凶猛地拉了杜宇一把,杜宇面『色』也变了:“启王子,很抱歉,小将必须先走一步了。”
也不等姒启回答,他随了大熊猫转身就走。
“杜宇……杜宇……”
杜宇生生停下脚步,沉声道:“启王子,小将这次前来,其实有个不情之请。我家少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希望启王子新婚之后,能帮着小将前去找找……”
少主遭遇的凶险一定不可估量,杜宇所认识之人,启王子本领最大,又是少主的好友,所以,他本能前来求助。
只没想到,一来就赶上启王子的婚礼,也无法催促,只恳求道:“启王子能不能明天上路?小将知道这不合情理,可是……”
“你们去哪里寻找鱼凫王?”
“小将也不知,只是随着大熊猫走。”
姒启很意外,心道杜宇也不是一个糊涂之人,怎会一味跟着大熊猫走?
“小将告辞了……”
话音未落,大熊猫又是一声嗷叫,竟觉得杜宇太过啰嗦,勃然大怒似的,扬开四蹄就跑。
杜宇生怕它跑丢了,也顾不上等姒启回答,一溜烟就追了上去,很快,一人一熊猫便消失在了军营门口。
姒启正要追上去,涂山奉朝和淑均已经一左一右横在他面前。
他满脸惊惧:“凫风初蕾一定是出事了……”
涂山奉朝沉声道:“今日可是启王子大喜之日,军中将士们全部翘首以待,酒宴都摆好了,启王子可不能让大家失望……”
淑均也立即道:“夏后首领的伤势直到现在都没痊愈,一家人也没有走出云逸小公子牺牲的痛苦。启王子岂能再辜负他们?”
姒启苦笑道:“我不是要悔婚,我只是想知道鱼凫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涂山奉朝立即道:“鱼凫王那么大本领,能发生什么事情?再说,就算要打探她的下落,也尽可以等启王子成亲之后,并不急于今天……”
“杜将军也说了,希望启王子明天再上路。毕竟,事情有轻重缓急,现在启王子离开了,岂不是让云英小姐伤透了心?”
淑均察言观『色』:“启王子不必担心,属下马上就挑选几名好手,和杜将军一起出发,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启王子安心先成亲,有什么情况,至少明日再说。”
姒启无可奈何,只点点头:“也罢,你和牟羽立即挑选几名好手跟上去。记住,要从当初受过杜宇训练的好手当中挑选。”
“启王子放心,属下一定尽力而为。”
淑均离去,姒启还是坐立不安。
要挑选好手,需要一段时间。
可是,等淑均挑好了人马,那得什么时候了?
不成,自己必须亲自上路。
眼看快半个时辰过去了,淑均等人还没出发,姒启再也坐不住了,立即站起来。
远远地,风吹来一声闷闷的嗷叫,那是已经逐渐远去的大熊猫,在山林中发出一阵一阵可怕的哀嚎,这惊动了山中的其他猛兽,顿时,蛇哭狼嚎,声势惊人。
他腾地站起来,三两下除掉了自己身上的喜服,提了劈天斧,转身就走。
门口的涂山奉朝立即道:“启王子万万不可……”
他沉声道:“杜宇等人如无头苍蝇『乱』转,如果失去了大熊猫的踪影,我根本找不到他们的下落,所以,必须马上上路……”
“淑均等人会去。”
“真的发生了大事,淑均去不如我去。”
“可是,婚姻非儿戏……”
“如果鱼凫王真的出事了,那就不是小事……”
姒启定定地:“如果鱼凫王真的出了意外,我没法安心呆在这里成亲!就算我成亲了,也没法长久保住你们安宁的生活!”
涂山奉朝听得这话,心里一寒,立即后退一步,让开一条路来。
姒启大步就走,可是,没走出几步,眼前一朵红云飘来,生生阻挡了他的去路。
满头珠翠的云英红着眼眶:“启王子,你要去哪里?”
云英的背后,还跟着两名侍女。
侍女们,提着大雁。
大雁,乃忠贞的象征,也是成婚的定亲之物。
可是,婚礼尚未举行,良人便要远走,这对新娘子来说,该是如何重大的打击?
姒启情知理亏,可是,也无可奈何,只和颜悦『色』,连声道歉:“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去一趟。云英,请你原谅。但是,我会尽快赶回来。今日有负于你,日后,定当加倍报答。”
云英珠泪滚滚:“为什么非要是今天?”
他侧耳,听得远处山林中此起彼伏的猛兽嗷叫声,心里十分茫然,他也不知道,为何一定就要是今天。
可是,偏偏就是今天,杜宇赶来,大熊猫赶来。
二人赶来,不是为了贺礼,而是为了求救。
“启王子,以前我从来没有为难过你。可是,为何偏偏要是今天?换一天就不行吗?你要是今天走了,我怎么办?不行,你不能走……就算要去,你也必须明天再走……”
所有人的意见都是一致的:明天再走。
哪怕婚礼举行了,连夜走都行。
云英的恸哭已经转为了哀求:“启王子,求你了,明天再走吧。怎么也要把婚礼举行了,不然,我会沦为别人眼中的笑柄……小姐妹们都会笑话我的……”
姒启闭了闭眼,还是决然摇头。
云英将这一丝决然看得分明,心也如被撕裂了一般,再也忍不住大喊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就一天也不行?她真要出了事情,你就算现在赶去又有什么办法?早一天迟一天有区别吗?为何非要急于一时?你明天走,我也不阻拦你,就给我一天时间也不行吗?”
在救命的关头,早一天迟一天,到底有什么区别?
姒启不知道。
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想:当日钧台祈雨,自己在祭祀台上砍了自己七刀之后,摇摇欲坠,若是凫风初蕾晚一天再来,会有什么区别?
他摇摇头,无法解释,转身就走。
云英见他居然断然离开,也怒了,冲上去,狠狠就拉住了他的袖子:“启王子,你不许走!”
他还是和颜悦『色』:“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她哭得胭脂水粉都花了:“你骗我,你骗我,你每次都骗我,你分明是不喜欢我……你根本就不想娶我!现在,你巴不得摆脱我了是不是?启王子,你分明就是不想娶我了……可恨的鱼凫王,每一次都是她破坏我,每一次都是……我恨她……我恨死她了……”
姒启也顾不得辩解,只摇摇头,提着劈天斧就走了。
“启王子,你站住……站住……”
喊声中,姒启的身影已经彻底远去。
因为,他发现大熊猫的嗷叫已经远了,如果追不上,可能就要这么散失了。
背后,云英哭得死去活来,而远远地,受伤的夏后氏也拄着拐杖,满脸阴沉,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涂山奉朝十分尴尬地站在一边,想要安慰,却无法开口,半晌,才讪讪地:“夏侯首领……唉……启王子真是太冒失了……”
夏后氏却不如女儿一般一味哭吼,脸上的神『色』也很不安,低声问:“鱼凫王真的出事了?”
涂山奉朝叹道:“杜宇说,她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
夏后氏沉默了一下,眼神一直盯着远处山林中大熊猫嗷叫消失的地方,半晌,“如果鱼凫王真的出事了,那我们才真的完蛋了……”
涂山奉朝也是同样心思,只是之前不敢说出口。
九黎之战和褒斜之战,他都是参与者,十分清楚,东夷联军之所以退兵,很可能是因为白衣天尊的命令。白衣天尊之所以下令,那只能是因为鱼凫王。
因着鱼凫王这一层关系,大夏的几千军队还能偏安汉中,暂时保留一个小小的名号,就算是苟且偷生,至少,还为大夏保留了一丝火种。
可是,要是鱼凫王没了,这苟且偷生,只怕也无法维系了。
尤其,他十分清楚,以大夏的这几千人马,根本不足以维持一场以上的战争,别说白衣天尊,单单巨人出手,便无能为力了。
说唇亡齿寒都不足以形容,只怕是唇一亡齿也必须亡了。
所以,启王子坚持立即上路,他也没有坚持阻止——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你要以一场婚礼的代价,来换取几千大夏士兵的『性』命吗?
很显然,夏后氏也是同样心思。
连续战败,几度生死,他比任何人更加明白现在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