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子在瓷盘上划出细微的声响,桌布下面的缝隙不断跑进热气,狭小的空间越来越令人窒息。
虞月吃了半碗沙拉便不想再吃了,只想和对面的人多说说话。
“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又响起来。
佣人推着两杯果汁慢慢靠近小餐桌。
鲜红的液体,随着小推车的移动慢慢晃动起来,黏在杯壁上,红如鲜血。
虞月伸出手把高脚杯挪到对面,笑道:“这是我最喜欢喝的果汁,每天晚上运动完就会喝一杯。”
对面的人终于停下咀嚼的动作,慢慢咽下去,用着白色餐纸擦嘴。
桌面上的菜,有一半丝毫未动。
她只吃了半碗沙拉,牛排还有浓汤之类的热量太高了。
等了许久,虞月也没能等对方询问。
如果对方询问她为什么只吃半碗沙拉,她就能顺势开启健身的话题,这样晚上还能一起健身。
毕竟对面的男人,明明都三十多岁,快奔四的人,身材还这么紧实,肯定少不了健身。
无奈,对方根本没顺着她所想的意思走。
虞月只能就着杯子里的果汁道:“这是突尼斯的石榴,我上次去旅游,和当地的果农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前几天才空运过来的,很新鲜,你尝尝。”
杯子里的果汁又红又细腻。
“虞小姐是个懂享受的人。”
黎泰贺拿着杯子抿了一小口。
石榴汁彻底染红了男人的双唇,也吐露出她想听的话……
“虞小姐,你似乎对这些异国情调的东西情有独钟。”男人喝完便露出了微笑。
明显这杯子里的东西合男人的口味。
不管是狗,还是其它搬进别墅的独特摆饰和家具,这些都是她的战利品。
见话头开了,虞月眉开眼笑,便忍不住说起之前旅游见到过的人文风情。
说到起劲时,见对面的人 还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她就更欢喜了。
“黎老爷……”
远处的佣人捂着手,指缝间冒着血丝,脸上发白,路都走得摇摇晃晃。
“杰拉德挣脱了狗绳,现在不见了,已经、已经有两个人被咬伤。”
杰拉德是那条大型的卡斯罗。
听到这话,虞月一下子就站起来。
大狗初来乍到,对所有的东西都冒着警惕的恶意。
“叫上安保,带狗夹,准备麻醉枪。”黎泰贺道。
“不行!”
虞月动作慌忙地收拾着身上的浴袍,裹得紧紧的,后知后觉,她才有些颤抖地朝着座上的男人道:“我过去,它看到我就会安静下来,不用麻醉枪。”
女人水光潋滟的模样实在令人怜惜,尤其是双眼婆娑着泪花时。
“好。”
话音落下,女人跟着仆人匆忙离开,露天泳池只剩下黎泰贺。
他用帕巾擦着手,再慢慢把桌帘掀上来。
桌下,藏着的人昏昏沉沉,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睫表明全是凝结起来的水珠,模样矛盾极了,像个勾人不自知的小驯鹿,此时,脸正靠在他的浴袍下摆,抵着他的椅子腿。
——
桌帘被掀开后,大片新鲜的空气闯进来,藏在桌下的人,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黎泰贺静静地看了一会,手穿过某人的头发,慢慢拉起来,端详着那张脸。
别说烧伤,就连一块像样的疤也没有,摸起来比白玉还要光滑、还要有手感。
更别提湿透的衣服,透出来的肌理也细腻极了。
这哪里是一副经历过煤气爆炸又进了急救室的人?
本该带着浑身的伤疤、不可逆地活过下半生,成为混吃等死的孤寡老人。
他榨干了这个人的最后一点价值,用新人代替了对方。
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违背科学、超乎想象的存在。
黎泰贺拿起杯子,抵在对方的唇上。
盛着的红色果汁慢慢减少,直到杯底隐隐可见,黎泰贺才收回手。
“好点了吗?”
喝下果汁后,顾星阑才稍稍觉得凉快了,头脑渐渐清明。
“抱歉……”
“下次直接走,不用东躲西藏。”说完,黎泰贺就把怀里的人提起来,扛进附近的书房。
书房。
没有任何人使用过的痕迹,布置和之前去过黎泰贺的书房大差不差。
周围热腾腾,顾星阑换了一套更大件的男装。
男装上面泛着若隐若现的雪松香。
而提供衣服的男人,正拿着一杯热茶过来。
热茶不苦涩,喝下去满嘴清香。
半杯下肚,顾星阑已经生龙活虎。
“你不问点什么吗?”黎泰贺拿着毛巾,擦着某人的脸。
透过毛巾缝隙,看到某只眼睛时,那道莫名其妙的眼神让黎泰贺心情大好。
“那位女士名叫虞月,在国外常住,她以后会代替你好好进行抛头露面的工作。”
“那我呢?”顾星阑的眼睛有些痒,但对方一直拿毛巾擦他,他只能压抑着脸上的痒意。
“你有更高的能力,理应去做更大的事情。”
心里咯噔一下,顾星阑小心翼翼地问:“这更大的事情安全吗?”
不如换一种更直白的说法,这黎泰贺口中更大的事情,是要他命的事吗。
“你会活得好好的,这次的事情处理得非常优秀。”
黎泰贺把毛巾放在一旁,深邃的眼神一动不动地锁在某人身上,语气也柔和下来,“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吗?”
“有。”
顾星阑点点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收购耿家。”
“就这样?”
“那还有多的条件吗?”顾星阑微微笑起来,“要是黎总财大气粗又心胸宽大,许我第二个小愿望也好。”
插科打诨的话没得到回答,黎泰贺沉着呼吸,半晌才道:“耿家这种不健康发展的我,总会出现问题,我做的这件事也算是帮了他们。”
“帮了他们什么?”
现在长耿孤立无援,谁都不带长耿玩。
“这是第二个问题。”黎泰贺弯着眼。
“您是想分裂煌口的耿家和现在这个耿家,对吗?”
前世的记忆慢慢从脑海里溜过,顾星阑细细品着其中的细节。
等他再抬头看时,就看到黎泰贺兴趣盎然的模样……
他猜对了,黎泰贺就是想分裂他们,让他们各过各的。
难怪前世的长耿被偷商业机密,还被泄密给各个家族时,煌口的公司等事发过后的一个星期才知道。
明明这是一家人的关系……原来两个势力早就在这个时期分了。
“送给你一个好东西。”
擦完脸、聊完天,黎泰贺莫名拉着他的手,拽到了办公椅上。
一条长长的项链从黎泰贺的脖子上摘下来。
上面系着菩萨的玉像,只有指甲盖的大小,浑然天成的翠绿,看得出来的价值不菲。
裹挟着体温的项链最终挂在顾星阑的脖子上,被玉像触碰到的皮肤顿时就泛起了陌生的热度。
戴项链的时间很漫长。
顾星阑不适地往前挪,却被黎泰贺抓着肩膀往后摁。
“这是礼物。”
“你戴过的也能算礼物吗?”顾星阑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