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楼从辽阔的平原上拔地而起,放眼望去,四周景色全都尽收眼底。怎奈他却无心去观赏这安宁的夜景,一双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北方,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北海之巅。
千里冰封,满目雪白,在那座废弃的王宫之下,正是他的族人生活之地。常年来他们承受着冰冷海水的浸泡,还有诸多外族的袭扰,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回想起当年他离开故土,离开相爱的人,对于他们的各种期待,自己回敬的却是一盆比北地寒冰还要冰冷的冷水,他只有默默的道歉与内疚。
长夜漫漫,此中苦楚,也只有他自己全部承受。
-----------------
冰凉的水珠滴在虔诚立的脖颈处,沿着脊梁骨顺势朝下,他整个人都如同电击一般从昏睡中惊醒。双眼四下张望,只见漆黑一片,急忙摸索着玉清剑,好在剑柄还能握在手中。
“噌”地一声,虔诚立念动着咒语,玉清剑上闪烁起耀眼明光,他举着剑查看过四周后,又看看躺在地上的老者,他却熟睡的像一只猪,还在打着呼噜。
虔诚立摸着光滑的石壁,冰凉的水珠布满石壁,抬头看看,又是双眼墨黑,不知身在何处。使劲跺了两脚,可见自己落在厚实的土地身上,并不是悬在半空。他又沿着石壁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是个圆形的密闭空间,但这里的石壁与他们坠落之地的墙壁截然不同,看来他们已经不在迷宫大阵里。
水珠落在剑上,借着玉清剑的光泽,水珠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像是一颗璀璨的宝石。虔诚立看着这颗水珠,推断出他们离上面还有些距离,看来这是早已修好多时的一个地坑。
“呛”地一声,虔诚立用剑在石壁上划了几道,只见火花迸溅,却不见任何痕迹留下。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试图砍断旗杆之时也是这样,想必这地坑的周围也被人施了法术,自己想要逃出去,要多费一些力气了。
剑风阵阵,坑中响起的剑啸将老者惊醒,他看着虔诚立站在那里对着石壁思考,缓缓的道:“年轻人,别想了...你是冲不出去...这里...这里已经被人施了法...”
虔诚立听到老者说话的语气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急忙蹲伏在他身边,问道:“前辈,你怎么了?”
老者面色淡白,眉须耷拉着,道:“妖人废去了我的法力,现如今...如今...我只是一个...废人了...”
“什么?!”虔诚立浑身一颤,大为震惊的看着老者,疑惑的道:“前辈乃四圣兽之身,岂能被妖人废去法力?”
老者惨淡的面容上露出微弱的笑容,道:“你有所不知,天下妖人千千万,总有修炼高深之人,四魂阵都能被破除,何况我这一节儿枯骨呢。”
虔诚立见老者有所缓和,将他扶正,顺势想要运用龙傲传授的疗伤之法为其疗伤。其实他也不想运用,毕竟自己刚刚学会,技巧还是生疏的很,倘若失手反而会害了老者,怎奈现在情况危机,只好冒险一试了。
正当他推掌运气之时,忽然老者将他拦住,道:“谢谢了,你还是省些气力吧。”
虔诚立不解,还是想要运气,只见那老者心意更是坚定,用尽力气握着他的手,道:“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就算你将我这条老命留下来,还能再做什么呢?”
虔诚立道:“前辈尚有心愿未了,岂能在此仙逝?让我替前辈暂时诊治,随后出去了再找金前辈。”
老者淡淡一笑,道:“罢了罢了,就算我还能再与妖人相斗,单靠我一己之力岂能挽回局面?倒不如随你去了,还能得一份正果。”
虔诚立劝说道:“前辈,既然我等已来到此地,必定会替前辈扫清妖邪,助前辈早日完成夙愿。”
老者脸上忽然绽放起欣慰的笑容,仿佛霞光充盈,满面春风,他问道:“老朽有一事相问,望你能如实回答。”
虔诚立急躁的道:“前辈,都这个时候了还问什么,先让我为你运气疗养吧!”
老者将虔诚立的手握的更紧,道:“不不不,我一定要问。”说着他大喘了一口气,道:“刚刚我听你站在石壁前挥剑乱舞,为何不想着运用苍魂珠的力量将它击破?”
虔诚立脸色沉了下去,面带羞愧的道:“不瞒前辈,此事说来惭愧。”他看着怀中,语气低沉的道:“晚辈因一时好奇才获得此珠,怎知这苍魂珠是上古大神宣驰至宝,晚辈能力又实在浅薄,不能将它完全掌控。”说着他又想起了柳丁卯说他在草原上的事情,面色更是难看,像是一团泥巴,五官扭曲。
老者点点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看来是时候让我这块兽魂归位了。”
虔诚立抬头,又是惊喜,又是意外,只是想起祸害海族的妖人尚未除去,他又不忍去想玄武之事。他沉思了片刻,道:“前辈,让我再想想,说不定还有其他法子能让我们逃离此地。”
老者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心中的执念也在瞬间释怀。他面色清淡,语气从容的道:“你不必再说了,准备动手吧,将我收了进去,能够将珠中邪气再度镇压,你也好借助苍魂珠里的力量从这里出去。”
能够如此轻易的收集到玄武圣兽的魂魄,虔诚立当然欢喜,可是未能完成老者生前的夙愿,让他着实感到愧疚。
他双目盯着老者的后背,佝偻的身躯坐在那里十分坚定,光秃秃的脑袋上映着剑影,双手自然的放在腿上,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在等着他。
“前辈!”虔诚立叫道,他还是想要等老者亲眼看着自己将那些妖人除去再动手。
老者欣慰的笑着,道:“不愧是苍魂珠选中的人,果然心中豪气盖天,都到这般地步了,还想着老朽心中执念。”他回过头,赞叹道:“可佩,可佩啊!让老朽的魂魄能够在你这样的人手中效力,老朽已是无憾。”
说罢,老者转过头,闭上眼,面带微笑的等着虔诚立。回想起他过往一生,与深海的种族争夺栖息之地,与暗涌的月潮殊死相抗,与险恶的妖人斗智斗法,却从没有想过自己却无法面对凡人。当他们的鱼叉刺来,他只能闪身躲避,当他们的猎网放出,他只能缩头逃窜。
不过现在好了,他的夙愿将由虔诚立完成,他的族人将由虔诚立保护,他的使命也算是圆满完成。
虔诚立跪拜在地,连磕三个响头,义正严词的道:“前辈放心,待我出去之后,一定不会放过那些妖人!等我完成四魂阵法重启之后,我也必定会回到望海村,让这里的人不再捕杀海中生灵!”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点头,他知道,这些事不用说虔诚立也一定会去做。因为他是天选之人,是苍魂珠选定之人,是那个拯救苍生的人!
虔诚立面色严峻,双眉紧锁,念动咒语后,苍魂珠在黑暗中亮起光来,旋转着在老者上空。明光闪耀,人影闪动,万千孤魂在珠中呐喊着,挣扎着。白虎,朱雀的魂印震动闪烁,眨眼间,苍魂珠上又多了一道印记,玄武之魂落入珠中,万千孤魂哀呼不止。
虔诚立收回苍魂珠,紧紧的握住,咬着牙道:“祸害一方的妖人等着吧,我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剑气震动,宝珠运转,虔诚立重新在珠中获得了一些力量,望着黑漆漆的上面,准备着冲天一剑。
“嘎嘎嘎”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上面渐渐错开一道缝隙,微弱的阳光从中照了进来。虔诚立诧异的看着顶上圆盘挪动,渐渐的整个口子都漏了出来。
“咣当”一声,圆盘停止挪动,刺眼的阳光从上面直直落下,虔诚立微微侧目,一手持剑,一手挡在额头上。他站在那里看了片刻,不见有其他动静,于是运动真气,借助苍魂珠的力量向上腾跃。
宝珠闪动,身影扭转,“嗖”地一声,虔诚立落在了地面上。随即他横剑胸前,环顾四周,只看到面前笔直的杨树冲天而上,寂静的树林中再无其他动静。
“杨树林!”虔诚立惊叹道,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明明在村中落入陷阱之中,等他重新回到地面时,却在杨树林中。转身他朝着村落的方向看去,那里已成平地,淡黄的土地上所有房屋都消失不见,微风吹过,粒粒尘土轻轻扬起。
他再次转动苍魂珠,将柳丁卯的位置锁定,发现他已回到望海村中,可见他们苦寻未果之后离开了,并没有遇到凶险。在寻找柳丁卯的同时,他仿佛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但他此刻已无心多想。他攥紧了苍魂珠,将它放进怀中,快步向着望海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