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怨种应淑没有那么多钱，就算有，她也不想借给贪污犯去掩饰他犯的罪！
应淑浅浅笑着没接话。
这里有周春花，不该她火急火燎地跳起来拒绝。
周春花皱着眉，下意识要说不行，可周德平仿佛预感到她会说什么一般，提前堵住了她的嘴。
“姐，我不怕家里的事儿丑，跟你说了罢。淑芬她已经上过吊了，把咱爹娘折腾得卧床不起。今天早上又拿着老鼠药要学她娘，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要是你不帮忙，咱家就让她折腾散架了！”
“……”周春花气得说不上话。这钱显然是不借不行了，她不由自主把目光转向了应淑，想让应淑来拿主意。
自从刘国强走后，家里的大事都是应淑做主，从没出过岔子。
应淑照旧一副异常可靠的样子，就算周德平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没露出焦急愤怒的神色。
她不慌不忙地说道：“德平叔，再说借钱之前，我得先问问，您和婶子商量好没有？您来找我借钱，是只是牵线做个担保呢？还是——”
应淑拉长声音，看着周德平笑了笑：“您知道，宋自杰赌博。上千块钱不是小数目，他拿着每月小四十块的工资，不吃不喝也得攒六年。这笔钱，他能还上吗？要是还不上……”
周德平脸色铁青，闪躲开应淑的目光，有些气急败坏：“你啥意思？！”
周春花看他这样子也急了：“啥意思？他还不上，这钱是不是你来还的意思！周德平，你不会是想着这钱不用还了吧？”
周德平一下嚷嚷起来：“我过去给你送那么多次吃喝用的，也没叫你还啊！”
“应淑和我是两家人！”周春花拿起装钱的布包，劈头盖脸地往周德平砸过去：“你给我那份，我现在就还给你！两百块够不够？不够我把肉割下来还你！”
“舅妈！”应淑按住周春花，心里苦笑不止，她说周德平手心手背都是肉正反有薄厚，周春花又何尝不是。
她说的那句“一旦成家立业，最先顾住的就是自己的小家”倒也不全是在说周德平。
周春花护着她，她就不能不替周春花顾惜他们之间的姐弟情分。
“德平叔，别跟我舅妈计较，她这急脾气不是一天两天了。”
应淑的声音冷静又温和，像酷暑的细雨似的，让周德平烦躁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
“我知道，你舅妈啥样没谁比我更清楚。我心里也烦啊！”
“我明白您夹在中间有多难。但是实话跟您说，三千块实在太多了，我也没有那么多钱。”
周德平根本不信：“你的瓜子、花生，县城里卖家都不少。应淑，谁都知道你赚钱了，不带在我面前说瞎话的啊。”
听他这话，应淑反倒笑了笑：“这才干了一个多月，我就是再能赚钱，也不是神仙。更何况大多数人都是先签了条子拿货去卖，我手里的欠条比现钱都厚。”
周春花在旁边点头帮腔：“你再不信就出去问问。应淑批发有一套章法，不管是跟谁都不变的！”
“……那你能拿出来多少钱？”
“就是把账全要到，也才两千多点。”应淑轻声劝他：“我要账凑钱得花不少时间，德平叔，你也趁这个时间回去考虑一下，最好也跟婶子商量商量。”
“这个钱究竟谁能来还。”
她的神情语气都很温柔，眼神却有不容置喙的力度。
周德平忽然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只有外表特别招人的小姑娘并不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苦小女孩。
她外表娇柔病弱，内里却比周春花还刚硬强势。
宋淑芬想让她替她家收拾烂摊子的算盘是打不动的。
周德平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心里一点儿也不烦躁了。他甚至有点痛快地想，是啊，这三千块，宋淑芬究竟会选择让宋自杰还？还是逼他来还呢？
周德平没再废话，站起屁股就走。
分明还没借到钱，走时的神色比来时还精神些。
“德平叔也折磨得不轻啊。”
周春花冷哼一声：“怪旁人？怪他娶了个糊涂混账的媳妇儿，自己受着吧。”
应淑笑得不行，问周春花：“舅妈，你觉得这钱该不该借？要是你心疼德平叔，我就想办法把钱给他凑一凑。婶子这么闹下去肯定不行，有三千块就平息了。若不救宋自杰，只怕德平叔这家真零散了。”
周春花也愁得不行，她一遍遍捋着头发，嘴皮都咬烂了：“你以为三千块就能平息？那可是赌博！染上了戒不掉！这次找你借三千块，万一养大他的胆子，下回贪三万块让你补漏怎么办？”
“……”应淑没说话，周春花太高估她的容忍度了。这次可是看在周春花和刘国强的面子上，怎么会可能有下次。
“要是宋淑芬不闹，德平肯定也不会非插一手。”周春花喃喃道：“关系太近了。那是她亲哥，她娘又不把闺女当人……这钱没法不借啊。”
应淑拍了拍周春花的肩，“没办法的事，舅妈，别放心上，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明天我就拿着欠条去要账。”
周春花的肩塌了下来，她捂住脸：“是我对不住你，应淑。要是你舅舅在——我跟你保证，这钱德平不还你，我给你干一辈子活！”
“那我可赚翻了。您一个月少说能赚小一百呢。”
周春花噗嗤一笑，拍了下应淑的手，沉重的氛围渐渐消弭于无形。
应淑返回屋里，翻出存折和借条。
她没全说真话，却也不全都是假话，存折上有一千六，和借条加起来正好两千二。
应淑盯着存折上的数字许久，忽然勾了勾唇角。
第二天一早，她就骑着车子出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过了四天。
就当应淑以为周德平不再会来的时候，他又上了门。
这次，他比上次更颓萎。
“应淑啊，我跟你婶子商量好了。”
应淑嗯了一声，已经猜到了后续。
“欠条我和宋自杰一块签，他还不起，我和你婶子给他包底儿。”
应淑掏出纸封：“既然德平叔你这么说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是一千八百块钱——舅妈添上了那两百，你先拿走。剩下一千二，我再给你想想办法。”
“再过两天宋自杰上面领导就到了，应淑，你看……”
应淑望着周德平，笑得笃定：“德平叔你放心就好，我肯定不会让你和婶子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