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梓从梦中醒来。
迷迷糊糊中,身体里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缓缓流淌,微弱,但是稳定。
对了,这好像是前世自己一直在练习的功法,前世练习的时候,会有微弱的气流从背后下腰处升起,沿脊柱上升,到达头顶的百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有站高桩的时候,配合着呼吸吐纳,才会有。
现在自己身体里的这股气流,已经渐渐壮大,比前世练习时更明显,更有力。
从尾椎处升起,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持续推动着,缓缓向上,到头顶,再沿额前往下,经人中、过膻中,不停循环,周而复始。
有点痒,但很舒服。
杨梓平躺着,这股气流仍在身体里不停流动。
躺平,挺好。
杨梓默默地感受着。
她似乎能看见一条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线,这条线是淡蓝色的,覆盖在气流运行的路线上。
这是…传说中的内视?
杨梓很惊讶。
是了,任督二脉,一定是这样。
自己的小周天,通了。
难道…这是个修仙的世界???
……
昏昏噩噩地,仿佛又过了好几个世纪。
杨梓悠悠醒转,全身酥软无力,宛若大病初愈。
意识回归,体力也在快速回归,这很奇怪。
空气里,有淡淡的檀香味儿。
半盏茶后,她睁开眼睛,一脸茫然。
“公主,你醒了。”大床前,一个女子惊喜地叫了一声。
微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里,眼前是一片朦胧的光影。
“桃姑,快去通报皇后,说公主醒了。”
女子一边朝房间外面的人吩咐着,一边扶起杨梓,让她靠在床头早已准备好的靠垫上。
光影渐渐清晰起来,床前的女子,浅绿色的衣衫,下面是淡青色的长裙,大约十四五岁,清秀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生怕一眨眼,自己就会消失不见的样子。
淡淡的黑眼圈,像只小熊猫。
“你是谁?”杨梓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声音虚弱,有气无力。
“公主,你怎么了?奴婢是青儿呀。”那女子有些急,声音听起来却很温柔:“公主你是不记得奴婢了吗?”
“我这是怎么了?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哎哟……,头…头好疼!”杨梓双手抱着脑袋,继续装得很虚弱。
其实她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她一直在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人生。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让杨梓的心变得宁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其实已经没有大碍。
“公主一直高烧不退,昏睡了六天六夜,吓死奴婢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很着急,每天都过来探视,有时一坐就是大半天。”青儿握住杨梓的手,祈祷化作无声的呢喃。眉眼间,尽是喜悦,还有担忧。
等等……,公主?琼花?
梦里那个神经病叫自己琼花,又自称为兄,难道是……?
杨梓的心里隐隐有了自己的猜测。
不是说琼花公主,是个虚构的人物吗?
这里是修仙的世界,该不会那么巧的。
杨梓压下心中慌乱的情绪,不停地自己安慰自己。
前世的杨梓,喜欢看历史剧,看到兴头上,也会从网络上找原着来看,以补全剧情。
因为她觉得,原着看起来,更过瘾,也更精彩。
《独孤天下》这本小说,杨梓前前后后看了三遍,因为她打心底里,欣赏这个训夫有术的奇女子。
自己这几天一直昏迷不醒,如果那个神经病,要来加害自己的话,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杨梓浑身冷汗直冒,打湿了里衣。
不行,自己一定要想办法自保。
在她知道的那段历史里,自己…已经死了。
“皇后驾到!”院子里有人高呼,声音阴柔而尖细。
杨梓连忙收拢自己的心思,一颗心七上八下。
忐忑,有担忧,也有期待。
“青儿,快扶我起来。”杨梓对身前的女子轻声说道。
“哎呀!宝贝快躺着,别下床,小心又着凉,弄坏了身子。”一个贵妇人妆扮的女子快步上前,阻止了青儿的动作。
“宝贝呀,娘的心肝,你吓死本宫了,那天杀的贼子,本宫一定会为你,向你父皇讨个公道。”看着女儿茫然的眼神,贵妇人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宝贝这是怎么了?”
贵妇人的眼神转向侍立在一旁的青儿。
“回皇后娘娘,公主她好像……,好像什么都记不得了。”青儿犹豫了一下,声音里透着一丝沮丧。
“还不快传太医?”贵妇人朝房外高声吩咐着。
“是,娘娘!”房外有人应了一声,独自去了。
贵妇人的目光盯在杨梓的脸和脖颈上反复查看:“娘的宝贝,怎的出这么多汗?来,娘帮你擦擦!”
接过青儿递来的汗巾,贵妇人小心翼翼,为杨梓轻轻擦拭身上的汗水。
贵妇人是个极美的女子,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年纪,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她的涵养、气质、风韵,绝非一般寻常少女可比。
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风华绝代的俏佳人。
气态雍容华贵,成熟而端庄。
温婉,慈祥。
不远的窗台上,一只红嘴青鸟展翅欲飞,华丽的羽毛绚烂夺目。它歪着头,好奇地注视着杨梓,仿佛在询问她的来意。
七尺宽的金丝楠木阔边床,悬着鲛绡绫罗纱帐,帐上零零落落地绣着串珠银线牡丹花,风起绡动,犹如云山幻海一般,起伏不定。
紫檀木制作的屏风,散发着幽黑的光。香炉里升起的紫烟,袅袅向上,飘荡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房间里的时光,宁静而温馨。
“着人去晋王那边问问,可有消息,刺客抓到了没有?”贵妇人转头朝房门外吩咐道。
“母后,母后……”杨梓喃喃出声,望着眼前的贵妇人,眼神依旧茫然。
“宝贝别怕,母后在这里,别怕,别怕……。”贵妇人轻轻拍着女儿白嫩晶莹的小手。
“娘娘,公主的药熬好了。”青儿从房外端进来一碗药汤。
“宝贝,来!先把药喝了。”贵妇人从上往下轻轻抚按杨梓的背心。
在青儿的帮助下,杨梓有些机械地坐直身体,就着贵妇人手中的玉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她有点狼吞虎咽的样子,总之是怎么傻怎么来。
如果让贵妇人一勺一勺的喂,她怕自己演穿了帮。甚至忍不住笑了场也未可知。
“小臣…宇文成都,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公主殿下。”没过多久,屋外便传来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
贵妇人朝门外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回皇后娘娘的话,昨日晋王府已经传来消息,那刺客行刺晋王殿下失败,逃亡时闯入公主殿下的寝宫。现已拿下,正关押在大理寺狱中,严刑审问。”
“嗯,好好保护公主,若有闪失,严惩不贷。”贵妇人气势陡增,威严庄重,与之前的状态判若两人:“下去吧!”
杨梓的心,在颤抖,也在下沉。
尽管她,已经有了一丝心理准备。
是他,真的是他!
那个历史上有名的昏君。
不,暴君。
我要抱大腿!
眼前这个贵妇人,一定就是独孤皇后了。
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是自己可以抱的,最大的大腿。
不,还有皇上。
又过了一柱香功夫,房间外走进来一个女子,站在独孤皇后身旁,轻声道:“娘娘,巢太医来了。”
看穿着打扮,与青儿差不多,只是颜色稍有不同。
独孤皇后轻轻颔首。
女子走去门口,对着小院里的老者呼唤道:“巢太医,快来为公主问诊!”
巢太医走进屋子,轻轻放下药箱,在门口停下,伏地而拜:“下臣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快为吾儿诊治!”独孤皇后起身,让出床前的位置。
巢太医年近五旬,长着一撮山羊胡儿,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伸出右手搭在杨梓的脉腕上,轻轻用力。
他用眼睛观察着杨梓的气色,不时问些问题。
杨梓没有回答。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母后。
“公主贵体已无大恙,只是由于受惊过度,又淋了雨,感染了风寒。至于失去记忆的原因,只能继续观察。用药物和补品慢慢调养,多休息,幸许可以恢复。”长着山羊胡子的巢太医给出了诊断结果。
“嗯,下去吧。”巢太医离开后,独孤皇后坐回女儿身旁,伸手握住女儿的玉腕,像是握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
嘘寒,问暖。
“父皇还在朝会上,晚一点会过来看你!”独孤皇后轻声说道,眼神慈祥。
杨梓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这是一种亲切却有点陌生的温暖。她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有些干,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时光静静地流逝,母爱无声,少女无言。
“谢谢母后。”半个时辰之后,杨梓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丝灵动。
她打了个呵欠,似乎有些疲惫。
“宝贝困了,好好休息,母后晚点再来看你。”独孤皇后拉起被子,将爱女的手轻轻盖住。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指,为杨梓理顺额角的秀发,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关怀。
“嗯……”杨梓闭上眼睛,轻声回应。
皇后起身离开,杨梓收起心思,静下心来,反复梳理着自己目前知道的信息。
眼下的情况,自己肯定不能随意开口打探。
装失忆,这个套路,最经典。
简单,实用。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可以探测内心活动的功法或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