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往事很长,长得熟睡人的眼眶还带着一丝湿润。
一时不知是怜悯局中人,还是惋惜情感之路的艰难。
原宇宪轻轻帮温以安拭去,随之在她的一侧躺下来,看了看她安静的脸庞和窗外的黑夜。
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天刚亮时,年洛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原宇宪听到信号,悄悄合上门,与他去偏房合计。
“却如公子所言,简大人未死,而这花农之事,也是他故意以花家的名头揽下的生意,又以花家的名头毁约。”
原宇宪在会过花迷之后,基本已有这个猜测,只是没想到真是如此。
只是这简大人暗度陈仓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个因难产逝去的姑娘,故而在花迷颓废之时,让她的女儿冠他的姓。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时候暴露这位简大人的身份,会影响进展,他必须得先查清贪墨案。
思索之时,院门被敲响,正是原宇澄带着简柔上门拜访。
说来他们应该是在查贪墨一案,这会来怕是不单单为了进展,还有他们原本要参加的仪式。
“大哥若是无要紧事,不妨同宇澄去参加仪式。”
原宇澄果真抛出邀约,原宇宪不知他此意是否单纯,故而寻了一番措辞推卸:“四弟怕是找错人了,我不曾被邀请,况且此等盛世,也不是我可以去的。”
他身穿仙气飘飘的蓝色纱衣,说此话时,真有点山中隐士的味道,当去采薇,而非去凑热闹。
原宇澄自然要利益诱惑一番:“你这边不是没有进展,此次仪式,花家也会去,或许有你想要的线索。”
说到这就更没什么去的必要了,原宇宪自然要抬高一番他的弟弟:“花家如何,四弟有进展,自然不会瞒着我,是不是?”
“那是自然。”等原宇澄回这句话,原宇宪瞄了一眼简柔,就知道定然是想从他这里探些进展:“四弟,你与这位姑娘的良缘有谱。
这是一句让人心安的话。
他们没有深入多问,直接就走了。
温以安在里头听得七七八八,走出房门,只是盯着他,原宇宪被盯得有些发麻。
随后听她说:“大殿下这暗度陈仓的本事是越发好了。”
“只是这花城的水太深,不想你受苦。”原宇宪哄人的办法总是一绝。
“那今日一起去会会陆知微,看看简大人的贪墨案。”温以安也不是那种揪着一件事不撒手的人,登时转为一种严肃的语气。
贪墨案是要查,可眼看着也耽误几日,再不给这批花农一个交待,怕是要闹出问题。
“还是先请花家去见一见花农,把百姓的事情先解决。”
温以安点了点头。
于是一同在门口等花家家主登门。
在等待的功夫,顺便问了方丈一些关于花农近期的事情。
“方丈,花农们近期可还好?”
“没出去闹事,但心有浮躁,久置必出问题。”
温以安在一侧听着,渐渐明白为何圣上当年要将他流放灯城。
只有在最偏远的地方,才能见着底层百姓的生活,处理政事时,才会体恤民情。
花迷来得也算早,上次匆匆一别,在听完他的往事后,再去看这个人,总觉得他的身上带着一种忧伤。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经历世事沉浮后,蜕变成一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避世人。
人也显得瘦瞿,不像是一方富绅,倒像是被剥削的。
花迷也看出她的打量,并没有揭穿,只是向他们一起打招呼:“大殿下和温姑娘近来可好?”
笑起来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公子。
原宇宪抢先回道:“就是要找花家主为我们指点迷津,看看能不能收下这满院子的花农,也好让我们过得好。”
花迷的目光锐利,这些年他不是不管,只是不管无关紧要的,放手叔父和花栖去干。
至于这院落里的花农,他也早已打听清楚,本以为佳人已逝,那厮得了女儿,能放下仇恨。
只是他痴人说梦了。
“问问再说吧。”
他是生意人,自然不能什么都没问过,就立下誓言。
原宇宪也懂他的处境,故而花农早已坐在院中等候:“那便一起去问问。”
花农刚看到花家家主时,有些吃惊,毕竟与他们对头的另有他人。
但他们交头接耳之后,又恢复如常。
原宇宪耐心地跟他们介绍:“乡亲们,这是花家家主花迷,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跟他说。”
显而易见,花农们只想花家主能如约收了他们的花:“花家主,我们也不是要特意难为你,只是想让你遵守约定,收了我们的花。”
这些花农是受花家主牵连的,花迷起了恻隐之心:“乡亲们,明日起你们拿着契约来花府,花家重新给你们签约。”
这不是一个小单子,温以安看向这个悲天悯人的花家家主,他这是在弥补。
花农自是愿意相信的,可不免有人起哄:“真的假的?不会是笼络人心吧?”
突来的人,一句“我为他作保”,立刻稳定人心。
竟然是陆大人。
陆大人作为一方父母官,花农自是愿意相信他的。
于是花农由异口同声:“我们愿意信他一回。”
回程时,温以安都有些恍惚,问道:“宇宪,这事解决的是不是有些快了?”
“这只是我们此行花城的小插曲,实则是要解决买官一事,棘手的还在后头。”
原宇宪乘机牵上她的手。
手掌袭来一阵温热,温以安瞧了一眼手,又望了望身侧的人:“你不是拒绝四殿下了,这会是要改变主意,偷溜过去?”
原宇宪嘴角一勾,挽着的笑意藏着他那不可闻的小心思:“光明正大去,如何查到有用的线索。”
他说完,拉着不解其意的温以安进入一处麻装铺。
目光很快锁定一灰布衣裳,递给温以安后,一左一右在两侧更换,换了出来,还真像农庄里送菜的小夫妻。
原宇宪很满意这番乔装,结账之后,环视街上小贩,约了一些新鲜瓜果,轻车熟路就装扮上,携着温以安从后门混进去。
知道今日仪式众多,自然也少不了要这些送菜的进来帮忙。
送完菜,两人如愿被留在后厨帮忙择菜。
温以安时不时要飘过去看他,他那双做灯的手,如今用来干粗活,似有些可惜。
但从他那镇定的面上看不出一丝不耐烦,甚至还挺享受这般生活。
兴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旁边的婶婶不免笑她:“是刚新婚的吧,就一会不在身旁,就想念了?”
如此刻说她在惋惜某人的手,估计会被嘲笑吧,温以安点了点头:“让婶婶见笑了,他啊,笨手笨脚的,怕他耽误主人家的事。”
“不必担心,至今也未有人知道,这颜署的主人是谁?”
婶婶心直口快,本是茶余饭后不该聊的话题,不知怎得脱口而出。
这就让温以安更加好奇:“婶婶这话何意,这颜署不是圣上着人办理的,怎么说来都是皇商,怎就会神龙见首不见尾。”
婶婶凑近她一番:“那是那位简大人在时,他本就是明面上颜署的管事人,可自从出了那祸事,这颜署就没有掌门人了。”
关于颜署,这些年凭着有皇家撑腰,并未有半分让人失望的地方。
半点不像是没有掌门人的样子。
“婶婶,没有掌门人,也能发展得这般好?”温以安继续扮猪吃老虎,在内行人眼里,装得越笨越容易出圈。
“这有名的商家,在此捐钱谋差事,那怎么会少了收成,况且还有御用的化妆之物支撑,自然不会凋零,只要越走越远。”
婶婶的声音越说越小,原来底层的人都明白,这捐官只要不影响他们生计,随他们玩闹。
可在他们吏部的官员来说,这就是官商勾结,从中又谋取多少利润,不得而知。
那位简大人,说不定还真是知晓什么,故而演了一出假死的戏份。
原宇宪本在筹谋,这会望向温以安,只见她与旁边的人聊得热络,看样子是收获不少。
登时瞧着她自得地朝他一笑,他似是得了指令般得一同又从后门退出。
回到寺院后,温以安才将打听得系数说与他听,忍不住一问:“你当真也不知如今颜署的掌门人是谁?”
两人低头沉思许久,心照不宣道:“是简柔。”
所有的事情,好像越发复杂了。
一时分不清是简大人假死禅位,还是他报复花家。
可无论是这两者中的哪一个,好似都解释不过简柔的存在。
毕竟简柔不可能不知道简大人未死之事,可从她做的桩桩件件,又无一不再透露,她真得是什么都不知道。
温以安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是向贵妃。”
“仔细点说说。”原宇宪也有此猜测。
“向贵妃不救简大人,为何不救,自然是知道这向贵妃在背后操纵这买官之事,故而他为了保全假死,同时也巧妙的将简柔托付给四殿下。”
温以安一时之间,觉得一切都串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