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宴会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作为主办的余家人没有一个人到场。
一些好事的人已经开始小声谈论起余家以前的那些陈年旧事了。
就好像是主人不在家,家里的奴才无所顾忌,开始肆无忌惮地谈论起主人家的家事,以此来消磨无聊的时间。
“你说这老余家是中了什么邪啊,养出余卿之这个骨头硬的情种,要死要活都要跟它现在的妻子在一起,还真就什么都不要,你说这不是脑子有病嘛。”
“就是啊,你说余卿之这样也就算了,好歹是个正常人,现在又养出来余北漠这样一个喜欢男人的孙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诶……”
几个人窝在一起,在自以为很隐秘的角落,小声说着,殊不知这话被坐在他们身后的苏明听得一清二楚。
这次宴会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简单的为了商业发展的友好交流,这只是余家人用来宣布重要事情的一个幌子。
其中知道的人并不多,苏家是知道当中真正目的的一个。
苏父苏母对余家的这个决定相当不满意,不愿意出面,又因为合作的关系,和跟他们并不亲切的余北漠这个外孙,不得不派出苏明出面。
既是为了两家的利益,也是为这个长相有八分像苏禾的外孙,即使不是很喜欢,但是看到跟自己女儿有一张相似的脸还是忍不住去怜爱他,舍不得他被外人欺负。
这也算是把对苏禾的愧疚弥补在余北漠的身上了。
苏明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品着小酒,听着身后的人继续讨论余家的那点破事。
苏明对待余北漠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恨也有爱。
余北漠的存在好像一直在提醒他在十七岁时做的那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一直在后悔,他不应该听父母的话强制把苏禾带回家的,要是知道苏禾要经历那些他无法知道的伤痛,他就算是被打死也要放苏禾自由。
这也是他对余北漠情感复杂的原因,苏明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的姐姐了,他知道苏禾在哪里,可他从来不敢出现在苏禾面前,怕他的出现会打破苏禾现在平静的生活,唤起她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
身后的一群人讨论起余卿之好像不过瘾似地,开始说起了苏禾。
“欸你们知道苏家女儿苏禾长什么样吗?”
“不知道,难不成你见过?”
“当然知道啊,我有一个表哥当时好像是跟苏禾一个学校的,他跟我讲苏禾在学校里可是公认的美人,见一眼就再也忘不了的那种美。”
男人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恶趣味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这余卿之是不是眼瞎,苏禾这么漂亮居然不要,死活要跟现在的妻子结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傻,有这么个漂亮妹妹在身边也能忍住。”
“哎~,我要是他的话我两个都要了,一个当明面上的妻子,一个就当地下的情人,那日子我都不敢想能有多爽。”
“你也就想想得了,这种好事能让你遇上?”
“是遇不上,想还不让人想了啊,我要是余卿之啊早在十八岁的时候就把苏禾给……”
后面的话过于污秽,简直恶臭至极,一群人调笑着继续他们的意淫。
苏明气愤得浑身颤抖,青筋暴起,内心的那股怒火根本压制不住。
这些人说什么都无所谓,说他,说他的父母也好,他都可以不在乎,因为他们都有错,都对不起苏禾,可是说苏禾就不可以,他姐姐是无辜的,不应该受到别人在背后的羞辱诋毁。
他把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回桌上,玻璃与玻璃的碰撞‘啪’的很大一声,很难让人忽视,把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明就已经抄起桌面上的一瓶香槟往那人头上砸去。
一群人立即散开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谁也没想到在这种宴会上会有人搞出这种事情来,这毕竟是余家举办的宴会,是人都要给三分薄面,既然有人公然闹事,这不是在砸余家的场子吗。
被砸的那个男人不认识苏明,也可以说宴会上的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苏明。
作为苏家的继承人是相当低调,从来不在社交媒体上公布过自己的相片,也从来不接受任何的采访发布会,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
可能是因为苏禾的原因,让本来就不怎么活泼的他更加沉默寡言,每天除了去公司上班,剩余的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待在没有人的别墅,也不出去社交。
男人愤怒凶恶地盯着苏明看,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啊!你谁啊!我惹你了吗你就打我?!”
周围的人过来围住苏明,讨要说法:“就是,兄弟你什么意思,一声不吭就打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天你就别想完好的走出这个门。”
周围离得近的一些客人全都围了过来,想要一探究竟,却没一个上来解围的,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要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面对这样的包围,苏明丝毫不慌,还非常悠然自得的拿出口袋里的丝巾擦拭手上沾染上的酒渍。
男人对苏明丝毫没有歉意的行为感到无比的愤怒,他往苏明跟前走近了一步,又因为比他矮半个头,不得不把头抬高朝苏明放狠话。
“臭小子你说话啊!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找打,只要你现在跪下来跟我说一句对不起我可以原谅你刚才的冒失行为。”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说出来的话对已经四十三岁的苏明来说有点没大没小了。
苏明站着没动,抬起眼冷冷瞟了他一眼,说:“该跪下道歉的人是你才对。”
“哈?”
男人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怎么会有人在伤害了别人的前提下还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的。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人群中传开,苏明给了男人一巴掌。
男人不可置信的捂着脸看着孤傲得不可一世的苏明看,怒气上头,什么也顾及不上,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打回去。
只是手还没伸出去,就被苏明钳住右手绕着他的脖子转了个身,背对着苏明,膝窝被踹了一脚,整个身体往前倾去,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
男人疼得龇牙咧嘴的,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艹!真他妈的是个疯子,惹到我你今天算是完了!”
“哎哟!这人怎么这样啊,先动手打人的还有理让别人给他道歉了!”
“而且这还是老余总的场地,竟然敢这样公然闹事,简直不像话!”
一群人在帮男人说话,却没一个敢上前的。
苏明对这些人说的话毫不在意,他俯身凑到男人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谁叫你他妈的嘴贱的,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管好你这张臭嘴,那不是你该议论的人。”
男人因为不认识苏明,听他说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他又没说他,至于那么着急吗。
“你大爷的,!你算那根葱啊!我说你了吗……”
话没能完整的说出来,因为他被苏明给狠狠甩在了地上,整个人趴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话梗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主人不在家,这样的局面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老余总来了!”
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声,众人默契的分开一条路来。
苏明丝毫不慌,站直身子,把身上因为刚才动作太大弄皱的衣服抚平,非常淡定,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什么错,也不会因为余萧的到来感到惊慌,身上找不出一点畏惧的姿态。
“阿明,这是怎么回事?”
余萧杵着拐杖走到苏明面前,眼睛往趴在地上的男人身上看了一眼,随后把目光放回苏明的身上。
身后还跟着一群保镖,气场强到让人不敢靠近。
在场的人没一个人敢复述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个个面面相觑的,大气都不敢说一声。
趴在地上的男人更是动都不敢动,他现在终于明白苏明为什么会突然发疯打他了,刚才的怒火在此刻消失了一大半,事后报复的心绪却越来越强烈,他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苏家的内核早就动荡不堪了,要不是攀上了余家这艘大船早该在二十年前就破产了,即使是攀上了余家那又怎么样,他们两家的关系谁还不知道啊,表面上其乐融融的,背地里不知道有多讨厌对方。
在他们看来苏家在余家这里根本捞不到什么很大的好处,苏家今天还能站在这个位置完全是因为余家的关系,没有余家的扶持,在这些豪门贵族的眼里,苏家就是连街上的一条流浪狗都不如。
但现在因为有余家这个主人在,不得不给苏家一些薄面。
苏明面上没什么情绪,低头整理衣服上的扣子,完全没把余萧当成一个长辈看待,说出的话也一点也不含蓄。
“没怎么回事,只是有条野狗在这里乱吠,叫得人耳朵疼,就动手教训了一下,好让他安静下来而已。”
身上的衣服被他整理得一丝不苟,这才满意的抬起头看向余萧,嘴角噙着笑说:“余伯伯我这样做没什么问题吧。”
余萧眉头皱得很紧,对苏明的行为很不满,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训斥他。
这个时候,男人的表哥挤了进来,一个劲的给余萧道歉,扶起地上的男人,离开了现场。
随着男人被带走,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去,唯恐引来不必要的事情出来。
现场就剩下苏明,余萧和他身后的几名保镖。
余萧手持着拐杖轻轻敲击了几下地面,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眼睛一直盯着苏明的脸看。
良久才冒出一句话:“阿明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事情已经发生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你也不要老是陷在之前的回忆中走不出来。”
余萧叹了口气又说:“而且你姐姐……”
“好了余伯伯不要再说了,今天这事是我的错,宴会结束后我会亲自到余家给您道歉的。”
苏明不愿意苏禾被拿出来说事,立即打断了余萧的话。
余萧没有因为被打断而生气,反而满意的点了点头。
“季新你过来打声招呼。”
陈季新从后边走到了余萧的旁边,带着淡淡的笑直勾勾地看着苏明,眼睛很亮,让人无法忽视。
苏明受不了这样的目光,侵略性太强了,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特别是陈季新那张脸,那张与余卿之如出一辙的脸,眼尾应该是随了陈钰圆,微微上挑,为整张脸增加了一种凌厉感。
苏明讨厌余卿之,所以对陈季新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故意撇过脸不与他对视。
心里也气余萧为什么不能坚定的选择余北漠,毕竟这个孩子是在他的手笔下才诞生的。
余萧能察觉到苏明的这种微妙的情绪,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思索着该让陈季新怎么称呼苏明才好。
“季新你就跟北漠一样,叫阿明小舅舅吧。”
陈季新一点也不怯场,完全不会因为苏明是余北漠的亲舅舅而产生畏惧感,相反他还很喜欢苏明。
他自然地朝苏明走近了一步,对他伸出右手:“小舅舅你好我叫陈季新,也可以叫我季新或者阿新也可以。”
苏明拧着眉看了眼陈季新伸出的手没有回应,用很是严肃,气愤的眼神看向余萧,语气生硬:“余伯伯你太看的起我了,我哪有资格当他的小舅舅啊,我可配不上,我也只有北漠这一个外甥。”
话里话外浓浓的嘲讽意味。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没等余萧做反应就先行一步离开了。
被这样下面子,余萧气急,想要训斥几句好显示自己的威严。
“阿明你……”
还没完全发作就被成季新打断了:“爷爷您别生气,阿明舅舅这样也是能理解的,他可能是不想北漠哥受到欺负吧,你别跟他计较太多,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是一样的态度的。”
陈季新的话给了余萧很大的安慰,他打心底里对陈季新是越来越满意了。
陈季新今年二十三岁,刚大学毕业,学的是商学,大学期间经常代表学校去参加竞赛,都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毕业后就直接来到了余氏集团上班。
余萧本来是不在意这个孩子的,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陈季新提交上来的材料报表,这才让他开始用正眼看他,留意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陈季新在这方面上的天赋要比余卿之还要优秀,这就是所谓的青出于蓝胜于蓝吧。
长相也更像余家人,人也大方,无论是在职场上还上生活上,言行举止都非常松弛,游刃有余的,一点也不怯场。
余萧是越看越满意,所以才会在余北漠放纵自己长时间陷入情爱当中无法自拔,越陷越深,怎么都喊不醒的情况下,接纳了陈季新。
内心动摇了余北漠准继承人的地位,但余北漠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再怎么冷血还是会生出一点感情的,何况余北漠的能力并不低,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公布陈季新的身份,将在余氏集团获得跟余北漠同样的地位,这意味着什么不必明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余萧要让陈季新跟余北漠共同竞争,余家继承人这个位置最后落在谁的手中,就看他们自己有没有这个野心了。
话说,从陈季新出生的那一刻起,余卿之就没有想过让他以后从事与之相关的行业。
只要陈季新愿意,他可以当个音乐家,画家,书法家,老师,医生,甚至可以当一个无所事事的啃老族,余卿之都全力支持。
他给足了陈季新选择的权利,好像在弥补他过去所不能得到的那种完全自由的感觉。
他带陈季新去骑马,去射箭,去感受世界上的每一处角落,寻找自己的热爱。
陈季新生活在爱里,也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想像自己的爸爸一样厉害,在职场上叱咤风云。
余卿之在得知陈季新的这个想法的时候是惊讶的,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事实,并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扶持陈季新。
陈季新也很争气,拒绝了余卿之的引荐,凭自己的能力拿到了余氏的入职通知,并得到了余萧的赏识。
余萧拍了拍陈季新的肩膀:“季新啊你能理解就好,这件事你也不用太在意,阿明他就是这样一个性格,都四十多岁了还长不大。。”
“阿明舅舅四十多了。”
陈季新有点震惊,单看外表是完全看不出苏明是个四十多岁的人的。
“怎么,看着不像?”
“对啊,我还以为阿明舅舅才三十出头这样,没想到都四十多了。”
语气里隐藏着一股可惜和失落,这些余萧都没有察觉到。
“很多人都这样说。”
余萧突然望了陈季新一眼,若有所思道:“你好像并不讨厌他,相反还有点喜欢他的样子。”
陈季新听了这句话后一愣,反问道:“您认为我为什么要讨厌他呢?”
“关于你父母的那些事,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陈季新笑了下:“噢,您说这事啊,这些是他们大人之间的恩怨,跟我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至于您说我有点喜欢阿明舅舅,您猜的没错的确是这样的。”
也不知道陈季新说的哪句话让余萧开心了,爽朗的笑声在周围萦绕。
“你小子有眼光,阿明的确是个有才华的人,你跟他多交流的话能在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只不过你想靠近他不是那么简单的。”
余萧还是把话说得委婉了,以苏明对余卿之厌恶的程度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陈季新还长得那么像余卿之,苏明不迁怒于他都算是好的了。
听余萧这样讲,陈季新难掩失落:“也许吧。”
“好了不说这事儿了,我领你去认识几位一起合作的叔叔吧。”
刚才发生的事对宴会上的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人抛之脑后了,投入到交流,交友,谈合作的友好氛围中。
一直等到宴会进行到九点多,余北漠才带着江时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