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之:
我将去执行一项特别重大的任务,只是为了抓住隐藏在军委会里的日谍。如果我有什么意外,请不要责怪宋督导,因为执行这项任务,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宋督导曾经强烈反对。
但我坚持。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憧憬过,抗日胜利,我们俩凯旋回国,做回自己,我们也终将会有我们自己的孩子。
爱上你是我今生不悔的决定。你来日本后的表现,足以令我骄傲。愿你继续坚持下去,帮助我们的国家,彻底打败日本侵略者。
如有可能,胜利之日,请带我回国,回到我们曾经漫步过无数次的玄武湖畔。
还请照顾好我的父母,如果他们也能活到抗日胜利。
永远爱你!
孟诗鹤于1937年8月14日。
天还未亮,孟诗鹤就爬起床,给刘简之留下以上这些文字。然后将信用油布包好,下楼出门,悄悄藏于围墙墙根之下的地里----这是她跟刘简之约好的最后的联络方式。
做完这件事,孟诗鹤感到了稍许轻松。
孟诗鹤环顾四周,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四周仍然静寂得犹如墓地一般。
孟诗鹤走回屋子,看见刘简之去福冈之前脱下的衣服尚未清洗,便拿起衣服下楼清洗干净。
上午八点刚过,孟诗鹤准时来到冢本大佐的家。看见停在门口的汽车,孟诗鹤知道,冢本大佐尚未出门。
“打扰了!”孟诗鹤敲门。
开门的仍然是女佣木村景子。
“早上好!冢本夫人起床了吗?”孟诗鹤问。
“已经起来了。”景子说。“佐藤太太,您请进!”
孟诗鹤走进屋子,便看见冢本夫人穿着一身和服,从楼梯上走下来。
“冢本夫人,您今天这身穿着,很美艳!”孟诗鹤说。
“真的吗?谢谢!今天大佐过生日!佐藤太太,晚上跟我们一起吃晚餐吧?”
冢本夫人热情地邀请道。
“今天大佐过生日吗?您没早一点告诉我,让我准备礼品?”孟诗鹤对冢本夫人说。“真是不好意思。”
“佐藤太太,”冢本大佐穿着军装,一边下楼一边说,“佐藤君既然不在家,你就在这儿吃晚餐,陪我喝一杯!”
“是。”孟诗鹤向冢本大佐鞠着躬说。
冢本大佐没有吃早餐,直接坐车去了参谋本部。
冢本夫人把孟诗鹤领进了画室。
“我想画张什么,作为给大佐的生日礼物。”冢本夫人说。
“那就给冢本大佐画一张肖像吧。”孟诗鹤建议道。
“可是,大佐已经走了呀!”冢本夫人说。
“凭记忆画吧。”孟诗鹤说。“您能做到的。”
“好吧。”冢本夫人说。
这天下午两点,周沪森装成一个老头,悄悄来到程振奇的算命棚。
“您抽签?”程振奇知道周沪森无事不来,来了必定事,便装做不认识周沪森的样子,拿起竹签筒哐当哐当猛一阵摇晃,然后把竹签筒往周沪森面前一推,“请抽一支吧。”
周沪森抽出一支,递给程振奇。
“恭喜,大吉。”程振奇说:“您想要算什么?”
周沪森知道程振奇早已从他身上的马屎味闻出了自己是谁。
“收摊,马上跟我走。”周沪森说,“我在前面大街上等你!”
说完,周沪森走了出去。
程振奇知道有紧急任务,连忙收起摊子。
等程振奇上了马车,周沪森便赶着马车,朝日比谷公园方向疾驶而去。
一个小时以后,周沪森把马车停下,对程振奇说:“到了,下车吧,跟我走!”
程振奇走下车,跟在周沪森身后,来到崖下海边的一处凹型石壁之下。只见海浪一波一波地撞击石壁,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里也藏有武器?”程振奇一下子兴奋起来,两眼熠熠发光。
周沪森找到一个乒乓球大的褐色石头,放在一处稍大的岩石之上,然后退到二十米之外。
“你干什么?这么神神叨叨的?”程振奇疑惑地问。
周沪森从身上拔出一只手枪,递给程振奇。
“趴下,击中它。”周沪森说。
程振奇接过枪,信心满满地朝着褐色小石头,甩手就是一枪。
“砰!”
褐色小石岿然不动。
这让程振奇感到十二分尴尬。
“很久没练习开枪了。”程振奇说,“现在,我习惯用刀!”
周沪森有些失望。
“我们回去吧!”周沪森说。
“砰!”程振奇又胡乱开了一枪。
褐色小石被击得粉碎,冒起一团烟雾。
周沪森心里重新燃起希望,找到一块更小的白色石头,放在烟雾尚未消散的靶位上。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周沪森说。“打中了,任务归你,打不中,任务取消,回你的算命棚子里去!”
程振奇二话不说,甩手一枪,白色石头瞬间被打飞,又泛起一团烟雾。
周沪森心中大喜,很快又冷静下来。他拿出一支烟,走到靶位处,把烟高举,说:“开枪,击中我手上的香烟!”
程振奇丢下手枪。
“赶马车的,游戏不是这么玩的。”程振奇说。
“好吧,这次任务,你就不用参加了。”周沪森放下举着香烟的手。
“什么任务?”程振奇说。“不会是刺杀日本首相吧?”
“你不配知道。”周沪森说。
“你站好!”程振奇突然说。他捡起地下的手枪,站起身。
周沪森走到靶位,再次举起香烟,轻轻摇动。
枪响了。
周沪森手上的香烟已被打飞。
“这次行了吧?”程振奇说。
“算你行。”周沪森说,“射术的确在我之上。”
“我本来就是东北军的神射手,绝非浪得虚名。”程振奇说。“说吧,什么任务。”
“请坐。”周沪森说。
两人在沙滩上面对面坐下来。
周沪森拿出三颗子弹,拔出弹头,倒出一些火药粉,然后再把子弹头装上,将子弹递给程振奇。
程振奇疑惑地接过子弹。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把目标打死?”程振奇问。
“绝对不能。”周沪森说,“你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我听不懂你的话!”程振奇说。
“事情是这样的,”周沪森说,“南京军委会参谋本部混进了日本间谍,导致将日本第三舰队部分海军军舰击沉于长江之上的计划失败。”
“有这事?那这场仗还怎么打?”程振奇说。
“军委会参谋本部一时半会儿找不出这名间谍。便指令我们特工组用最短的时间,找到这名间谍。”周沪森说。
“让我们在日本找在南京的日本间谍?这事怎么看怎么别扭。”程振奇说。
“你注意听我说!”周沪森说。
程振奇安静下来。
周沪森继续说道:“从去年三月份开始,孟诗鹤就以教冢本夫人画画为由,接近冢本大佐。”
“冢本大佐?”
“这位冢本大佐是日本参谋本部的情报次长,大概率知道隐藏在南京参谋本部的间谍是谁。”
“这好办,我们把冢本大佐抓到这儿来审问。”程振奇说。
周沪森摇了摇头。
“冢本大佐作为资深情报官,职业素养极高。孟诗鹤至今没有从他身上获得过任何情报。因此,孟诗鹤决定实施苦肉计,以取得冢本大佐的彻底信任,并设法在冢本大佐的汽车上安装窃听器。”周沪森说。
“什么?苦肉计?”程振奇预知到了什么,声音有些发抖。
“冢本大佐今天过生日,孟诗鹤会留在冢本大佐家晚餐。”
周沪森顿了顿,接着说道:“孟诗鹤希望,餐毕,冢本大佐和冢本夫人送她出门的时候,由你突然现身,朝冢本大佐开枪射击!”
“我保证让冢本大佐一枪毙命!”程振奇说。
“而这时,孟诗鹤将会快速挡在冢本大佐身前。你开枪射出的子弹,要打在孟诗鹤身上!”
程振奇感到手上的手枪和子弹十分烫手,连忙丢掉。
程振奇感恩于孟诗鹤。
所以,孟诗鹤对于程振奇,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向孟诗鹤开枪,他死都不会愿意。
“这怎么行?面对冢本大佐,我能做到脸不变色,手不发抖。可是,面对孟诗鹤……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程振奇说。
“我们特工组所有成员,都经过严格培训,所有人的射术都不在你之下。”
程振奇疑惑地望着周沪森。
“你不相信?”
周沪森从海滩上捡起一块指甲大小的石头,用劲抛向空中,同时捡起地上的手枪,在石头飞至高点,即将降落的时候,扣动了扳机!
“砰!”
石头化成一团灰烬,迎风飘散!
“马车夫连长,你的枪法确实不错,不亚于你的摸鱼术!”程振奇说。
“你同意接受任务?”
“绝不!你把天说成地,我也不会朝孟诗鹤开枪!”程振奇说。“如果你敢向孟诗鹤开枪,我……”
“你会怎么样?”周沪森问。
“我会阻止你!”程振奇说。
“怎么阻止?”周沪森问。“开枪干掉我?”
“那可说不准!”
说着,程振奇把头望向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