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氏虽有些不明所以,仍笑着道:“我晓得了,家里还有些橘丝,我这就回去熬出水来喂给它们。”
大毛妮和二毛妮一个忙着给鸡崽喂食喂水,一个忙着围鸡崽子白日里活动的竹篱圈圈。
乐宝跟在俩姐姐身后,似模似样给两只小鹅喂食喂水。
陈秋莲在灶房忙活午饭,四壮五壮六壮不知哪儿野去了。
梁青娥看一眼直愣愣站着的秦兰花,不由皱起眉:“你也有点儿眼力见,没瞧见你大嫂锅上一把,灶上一把忙活不过来,怎么,还等着我老婆子烧火做饭伺候你不成。”
秦兰花被婆婆无端喝骂,一口气梗在心头。
她看着梁青娥提在手里的背篓,强撑起一抹笑:“娘,这里面是衣料吧,啥时候分衣料啊,你老人家瞧瞧,我这几日连着下地给麦子追肥,袖子都磨破了。”
梁青娥虽不知道追个肥怎么就能把袖子给磨破了。
见这娘们一心都在分布料上,遂没好气道:“少不了你的,等吃过晚饭,一准儿分你手上。”
“哎,那咱们托娘的福,又有新衣裳穿了。”
秦兰花笑眯眯恭维婆婆两句,喜滋滋往灶房烧火去了。
二毛妮对三婶的没脸没皮已经见怪不怪。
大毛妮围竹篱间隙,忍不住往灶房看去,就见三婶正喜气洋洋同娘搭话,似乎浑不记得方才为难自己姐妹那事。
听腔口,仿佛想要娘帮着做三壮的衣衫。
大毛妮忍不住蹙眉,垂下的眸子里若有所思。
鸡崽和鹅崽顺利安家,乐宝和六壮去橘子林拔草时,也会把小鹅装在背篓里,带去林子里。
俩小鹅在橘子林里摇摇摆摆啄食跑动,叽叽叽的清脆叫声洒满橘子林,倒也不怕走丢。
二月十六这日,是四壮整六岁的生辰,梁青娥照例给他煮一个蛋,因这几年家里宽裕些,除一颗蛋外,还有一碗纯白面的手擀面。
四壮乐呵呵吃完他的生辰面,转眼就到了二月二十二这日。
这天一大早,大陈氏就来家里请人,让梁青娥和陈秋莲吃过早饭后,去老宅帮忙陪客做饭。
临走时,又喊让妯娌去时,把乐宝也给带上。
这丫头长的好,性子又讨喜,有她在,自家也有面儿。
一时瞥见秦兰花眼里的不满,大陈氏只当没看见。
这婆娘嘴巴没个把门,她可不敢请她过去陪客。
吃过早饭,梁青娥和陈秋莲换上干净整洁的夹棉袄裤,又给乐宝重梳了头发,套上新制的罩衣。
三人出门时,六壮正百无聊赖在橘子树下看小鸡小鹅。
不过几天功夫,小鸡和小鹅就长大了一圈,翅膀上有硬羽抽出来。
六壮皱着小眉头,怏怏喊乐宝:“三姐,你可要早些回来,咱们还得给橘子树浇水呐!”
乐宝点点头,扯扯梁青娥袖子:“阿奶,能把六壮带上吗。”
梁青娥上下打量六壮几眼,不由皱起眉头,六壮的头脸瞧着还算干净。
只身上的衣裳不是袄子短了,就是裤子长了,且衣裳破旧的很,似乎是大壮二壮小时穿过的。
她哪次买衣料,都是全家上下,不分男女老幼,那是人人都有。
看看一旁穿着新崭崭的乐宝,再瞅瞅补丁摞着补丁的六壮。
这外人瞅见,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她苛待孙儿呢。
“好孩子,家里人都走了,谁来看小鸡小鹅呢。”
今儿是女方看家的好日子,就是让女方一众人看到男方家里吃喝不愁,展现好的一面。
把这么个破布烂衫的埋汰娃儿带过去,不是砸场子吗。
六壮人小,正是大人给啥他吃啥,大人给啥他穿啥的年纪。
娃儿有啥错,就是有错,也是大人懒怠收拾、胡乱给娃儿对付的锅。
梁青娥狠狠瞪一眼在屋檐下缝制新衣的秦兰花,这婆娘天天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娃儿倒是一点儿不管不问。
只现在也没空同她理论掰扯,等晚上一家子老小都在再说。
秦兰花“………”
咋,陈秋莲这贱人裁剪衣衫就是贤良淑德。
她好端端缝制衣衫也要挨白眼,她招谁惹谁了,这破日子没法过了。
大毛妮和二毛妮正刷洗碗筷呢,闻言也忙哄劝道:“是啊六壮,待会儿我和你二姐还要去河边洗衣裳,你就留家里帮咱们看着小鸡和小鹅别打架,好不好。”
六壮纠结一会儿,勉强点头:“行吧。”
三人去到老宅,刚一进院,几人就愣住了,只见院中的石榴树上,挂着十来盏成人拳头大小的红灯笼。
“这灯笼糊的可真精巧,是谁扎的。”
“是咱爹这段日子扎的,那灯笼面用的是这几年裁春联盛下红纸边,是萍萍和小丫一点点糊的,还能看过去吧。”
大陈氏腰上系着遮水裙,听见妯娌说话声,乐呵呵从灶房里走出来。
梁青娥笑着道:“那咱爹眼神还挺好。”
“许是这几年不停手抱重孙子,老爷子老太太精神头倒比早几年还好不少。”
“赶明儿重孙媳妇进了门,再抱上曾孙子孙女的,老头老太说不得能活一百二。”
梁青娥笑着应和,心里暗暗想,这几年不管是枣子石榴,还是苹果橘子,老爷子和老太太可没少吃。
且日常还时不时有橘丝姜片汤喝着,二老的身体不好才怪。
林老爷子和老杨氏在屋里听到俩儿媳打趣自己,拄着拐棍乐乐呵呵走出门。
“太爷、太奶。”
乐宝看见太爷太奶,忙跑上前叫人。
“哎,乐宝也来了,今儿打扮的可真水灵,待会儿你新嫂子上门,你可要帮着陪客说话才是。”
乐宝嗯嗯点头,扭头一指石榴树上的红灯笼,眼馋道:“太爷,你能给我也扎一个灯笼吗。”
林老爷子一愣,旋即哈哈笑:“好好,咱们乐宝喜欢,太爷多扎几个给我小重孙女儿。”
灶房待不下这么多人,陈秋莲去灶房帮着备菜,大陈氏就和梁青娥院里堂屋的检查,看看有啥不妥处。
堂屋打扫的一尘不染,八仙桌已经摆放在正中,上面满满当当放着四碟干果点心。
泥炉放在屋檐下,上面坐着的陶壶已经冒起白烟,就等着客人一来,即刻就能冲泡茶水。
院子更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三十只小鸡崽和二十只小鸭崽分别在两个竹篱圈里,叽叽叽叫的好不热闹。
见梁青娥在看小鸡小鸭,大陈氏凑上来笑道:“多亏你的法子,我回来就熬了橘丝汤喂给小鸡小鸭喝,可喜的是这一批小鸡小鸭,竟都活了下来。”
两人正热热闹闹说着话,就听院外一阵喧闹声。
大陈氏忙和梁青娥出门去看,果见媒人正带着旦家一众人,往家里赶来。
“大嫂子,你可真有福气,大孙媳妇生的粉面桃腮,身量也高,瞧着就是个旺家的。”
村里妇人们跟在旦家人旁边,声声夸着旦家姑娘如何如何外秀内慧。
长福听到阿酒到了,忙和老爹林来富搬出一盘鞭炮。
鞭炮声中,红纸飞扬,阿酒脸蛋绯红,随着爹娘媒人,踏进了林家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