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样已经很接近了，但你要记住，这些动作不是孤立存在的。” 我耐心地提醒本特利，“记住，我们做的可不只是简单的手势，而是在为将来用这些动作实际塑造魔力结构做练习。所以你做的每一个手势都与之前的手势相关。这就是为什么第八步和第十九步结束时手的姿势相同，但到达这个姿势所需的动作却不一样。”
“我…… 好吧……” 本特利犹豫地回答，试图纠正自己却没成功。我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压下那股想把它猛地拽进嘴里的本能冲动，引导他完成动作。这已经是针对这一步我第二十八次这么做了，但本特利每个步骤平均要纠正五十次左右才能真正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所以我压下了心中的烦躁。人类各有所长嘛。
距离我差点杀了杰利萨韦塔队长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圣殿骑士最终准备度测试也越来越近。我基本上稳能通过，所以空闲时间就一直在辅导我的见习同伴们。对本特利来说，这通常意味着 “一整晚”，因为和其他人类不同，他能连续几天不睡觉，而且不会有任何明显的不良影响。所以现在，夜幕早已降临，我们还在宿舍的公共休息室里练习魔法。本特利有时还是得睡觉，但他的耐力天赋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倒也好，因为他确实需要额外的学习时间。
“你能学会的，本特利。” 我安慰他，“你正一点点进步呢。继续练习，很快就能掌握了。”
“谢谢，拉克。” 本特利叹了口气，“但之后我还得学会引导魔力，然后还要学习基础八法！”
“泽维尔说基础八法比取消指令简单多了。” 我面无表情地笑着告诉他，“我这两方面都没什么经验，但我能理解。取消指令要复杂得多。不过治疗法术可能除外，我想，但我们之后再学那些。”
谢天谢地，我的缓和之词似乎没让他太在意。他带着重新燃起的动力点了点头，我们继续练习，我的注意力一部分放在确保他手势无误上，另一部分则观察着魔力在我体内的流动。引导魔力对我来说依然困难重重，但至少我已经找到原因了。进入我灵魂中心的魔力会消失。这很奇怪，因为从外部看，我的灵魂完全正常。杰利萨韦塔说她的灵魂视野不够精湛，无法深入查看，不过很可能我灵魂的内部运作…… 与外部层次有所不同。进入灵魂中部的魔力会被吸走，大概是被吸到了我吃下去的东西所去的地方。然而，与进食不同的是，把魔力吸进灵魂让我感觉很糟糕，每次不小心吸进太多魔力，身体就会因不适而颤抖，而且这种感觉会越来越强烈。如果我把魔力留在灵魂外层，情况就还好，但在那里挑战极限，尝试在体内将魔力塑造成空心球体，以便在达到极限时用我所能掌控的最大魔力施展法术，这个过程既缓慢又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不过，我正在慢慢摸索。
“你们俩今晚又要在这儿待一整晚吗？” 泽维尔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晃进公共休息室，和我们说道。
“可能吧。” 本特利不好意思地承认，“我有进步，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嗯。” 泽维尔含糊地应了一声，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好吧，那让我来帮忙。”
“你大概该去睡觉。” 我轻声责备道，“你真的需要休息。”
“不。” 泽维尔打着哈欠，“我要帮我男朋友。”
他一头倒下去，把头枕在本特利腿上。
“好了。” 他宣布，“这就是帮忙。”
看到本特利脸红，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嗯，你确实得学会在有干扰的情况下也能完成取消指令。” 我告诉他，本特利的脸上顿时焕发出光彩，他继续练习…… 不过他换成了单手练习取消指令，这样就能一边做一边抚摸泽维尔的头发。啊，看起来好温馨。现在我也想让队长再摸摸我的头了。
…… 等等，我刚刚是这么想的？啊，不，这主意太糟了！很危险，非常危险。要尽量减少接触。我移开视线，重新专注于自己的灵魂。
大多数日子就是这样度过的。我学习、训练、阅读、练习，也帮助其他人做同样的事。本特利付出的努力比任何人都多，尽管他学得最慢。泽维尔总是能让气氛保持积极向上，他那独特的既搞怪又体贴的性格总能展现出来。哈维大多时候还是不理会其他人，但只要有人求助，他就会伸出援手。而梅利克…… 嗯，我觉得他对我的厌恶稍微减轻了一点？但也有点难判断。他确实更愿意和我合作，也更愿意听我的建议了，所以我觉得这算是个进步。
从那以后我也没再陷入狂躁状态，我想部分原因是维苏威女士增加了我的食物配给。我甚至还有足够的储备应对紧急情况，这很好，因为我在尝试引导魔力的时候引发过几次严重的体内魔力爆炸，如果没有额外的食物来治愈自己，情况可能会很糟糕。当然，我一直很小心，但是…… 事情没出差错还是让人欣慰的。一切都在朝着我成为一名圣殿骑士的方向发展，成为一个受人尊敬且配得上这份尊敬的人。
当然，除了我还没决定自己到底想不想成为一名圣殿骑士。毕竟，作为一名圣殿骑士，我的主要职责将是杀戮，虽然我不介意杀怪物…… 但杀人就是另一回事了。哪怕是坏人。但是…… 没关系。至少目前是这样。我还有时间做决定。
我们通宵练习魔法的时候，泽维尔很快就在本特利腿上睡着了。早上我们去上格斗课，结果我又和梅利克分到一组。这也挺好，虽然我已经不指望他能杀了我。他仍然是个专注的对练伙伴，我全力以赴的时候他也不介意。我用剑和盾牌练习得越多，就越喜欢它们。当然，用我天生的武器我总是更具危险性，但对练的节奏是一种令人愉快的锻炼。我确实比这里的其他人都快，但速度远不是决定我们对练胜负的唯一因素。尽管我速度更快、力量更强，但直到最近我才开始能在对练中打败我们的教官，仅仅是因为他更厉害。他会诱使我在他的虚招上过度用力，对我的攻击做出巧妙的反击，还利用我相对较轻的体重使我失去平衡。我当然能比别人学得更快。我能完美地重复任何我做过的动作。但即使是这种完美也被他利用了，让教官能更准确地预测并应对我的攻击和防御。为了好好对练，我必须不断学习、不断适应，而且我发现这相当有趣。
当然，梅利克远没那么厉害。
“靠！” 我用剑柄猛击他的腹部后，他咒骂着，弯下了腰。
“注意言辞。” 我回应道，语气中带了点得意。显然，每次我赢了之后这么说，人们都觉得这是一种嘲讽，而和梅利克对练时，我很乐意这样。
“我还以为…… 这次我能赢你呢。” 他咕哝着。
“抱歉，梅利克，但我开了魔力视野。我能看到你在我的剑尖上放的排斥符文。”
“但你什么时候施展的…… ？”
我轻笑一声，用第三和第四双手的手指在盔甲内轻轻敲打。
“我手多，记得吧？虽然我的胳膊被困在这层甲壳里，但我还能活动手指。”
“呃…… 要是我都没法给你个惊喜，还怎么赢啊？”
“这就得你自己想办法了。” 我耸耸肩，“说实话，你真的很有创意。我觉得现在你想出办法的可能性比我还大。”
“我就是他妈的需要更多金属。” 他抱怨道，“要是我有足够多的金属，就能把任何人都打倒。”
“嗯，希望我们毕业后你能获批得到更多金属？” 我试探着说。
“可能会多一点。” 他叹了口气，伸展了一下身体，然后重新摆好战斗姿势，“希望那能足够。”
“我打赌那会比你想象的更有用。” 我耸耸肩，“在所有见习生里，你和我对练确实是最厉害的。”
“真的吗？” 他难以置信地问，“比哈维还厉害？他的战斗经验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
“哈维很强，但主要是因为他的天赋。” 我回答，“而且他的天赋主要在摧毁建筑、震聋敌人之类的事情上有用。他用剑比你强，但在一对一的战斗中，你的天赋比他的有用多了。”
“我想这有道理。” 梅利克承认道，明显振奋了一些。很高兴在再次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之前，我能让他心情好点！“我得说，拉克，你这人讨厌起来还真有点难。”
“啊？” 我疑惑地问，放松了警惕，结果梅利克趁机敲了一下我的头盔。“哎哟！等等，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他妈的讨厌怪物，尤其是那些表现得像人的怪物。” 梅利克一边嘟囔，我一边挡住他的下一次攻击，“不久前，我的整个村子都被控制心智的黏液怪附身了。来‘救’我们的人杀了我的导师，后来还发现他是个邪恶的死灵法师，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然，在此期间也有几个人死于沃里佐的袭击。我一发现你的事，就对自己发誓：‘不会再重蹈覆辙。’可现在我们却处得挺融洽，尽管你迟早会发疯然后杀光所有人。我就是在一次次犯同样的错。”
我用盾牌挡开他的攻击，然后反攻，几个回合下来，我的剑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也有同感。” 我坦诚地回答，“但杰利萨韦塔队长坚持认为目标是不让我发疯。她相信我，我也相信她。”
“我们一半人都比队长能打。” 梅利克咕哝道，“她懂什么？”
“也许你多和她聊聊，就能知道了。” 我回答，“我肯定她很乐意和你聊聊，给你一些建议。”
“也许吧。” 梅利克勉强同意，耸了耸肩，“她就是…… 有点奇怪，还很严厉。”
“我不奇怪、不严厉吗？” 我在头盔下挑了挑眉毛问道。
“不，你当然也奇怪又严厉。” 梅利克平淡地回答，“说不定这就是你们俩相处得这么好的原因。”
“也许吧？对我来说，队长一直显得很随性，让人感觉很舒服。”
“她确实随性。” 梅利克表示认同，“但她那种随性…… 又透着股狠劲。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就是…… 什么事都吓不倒她。一点都不。我感觉就算我把本特利的脑袋砍下来拿给她，她也只会瞟一眼，然后说‘嗯，这可不太妙’。”
我顿时全身紧绷，一股强烈的暴力冲动涌上心头。
“你敢伤害本特利试试。” 我低吼道。
“什么？” 梅利克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点，“我他妈才不会呢！只是打个比方，靠！”
“除了我，你不许伤害任何人。” 我坚持道，“要是你有发泄的需求，你可以一直打我，直到我叫你停。”
旁边，泽维尔在对练的时候突然爆笑起来，差点被打到脸。
“别…… 别这么说，拉克。” 梅利克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问，“我觉得这很合理啊！我这次又说错什么了？”
“这是性暗示！” 泽维尔朝我喊道。
“这怎么就成性暗示了！？” 我抗议道。
“你们都给我回到对练中去！” 教官下令，我皱着眉头照做了。维苏威女士为了科学研究，老是试探我的疼痛耐受极限！我真不明白这怎么就跟性暗示扯上关系了。
…… 不过人类确实有很多 “性相关的事”。我很高兴自己还没像他们那样痴迷于此，虽然我越来越担心自己最终可能会这样。尽管我外表和成年人类女性有些相似，但我还没经历沃里佐的青春期。想想作为沃里佐的其他方面都这么糟糕，我毫不怀疑青春期会极其可怕、令人不快，还会给我周围的人带来极大危险。
所以，跟平常一样，没什么好期待的。奇怪的是，我开始觉得自己或许真能应付得来。
下课后，我决定去兵营的澡堂，因为…… 嗯，至少有好几天没洗澡了。虽然我随时都能洗澡，但兵营的澡堂对我来说有点尴尬。不过，我还是进去了，脱了衣服，冲了一下，然后走进女浴区。里面的另外两个人立刻停止了交谈。一个是我的瓦尔卡法律课老师，另一个是个中年女性，我不认识她的脸，但能闻出她的气味。我猜她只是常来基地的众多圣殿骑士之一。两人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洗浴区，只留下我独自面对尴尬和不安。
我在这里交到了朋友，对此我很感激。但要说我很受欢迎，那倒也算不上。大多数时候，人们对我很客气，但这里的其他女性没人想和一个沃里佐一起洗澡。这让我很受伤，但我也很难怪她们。至少我可以舒展尖刺，吸收澡堂里仅有的一点热气，而不会打扰到别人。不知为何，温水比暖空气能储存更多热量。我开心地开始吸收热量，每当我感到满足时，喉咙就会发出愉悦的震动，身体也跟着嗡嗡作响。
“我能和你一起洗吗，拉克？”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吓了我一跳，“我觉得你可能想有人陪。”
“队…… 队长！” 我惊呼，“你早就知道我在这儿吗？”
我转过身面对她，注意到过了这么久，她的手臂肤色还是比身体其他部位稍微浅一点，不禁微微皱眉。
“拉克，说起来可能有点怪，但只要我醒着，就随时都能确切知道你在哪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水里，“哦，哇，你这么快就把水弄凉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还会有人来！” 我道歉道。
“没关系。” 她叹了口气，沉入冰冷的水中，“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我点点头，但还是把背上的尖刺平贴在身上，规规矩矩地坐好，不再继续吸收水池中间的热量。
“嗯…… 我不觉得这很怪。” 我安慰她，“我是说，你知道我在哪里这件事。这让我觉得安心。”
杰利萨韦塔干笑了一声。
“好吧，很高兴我们俩怪得还挺互补。”
“是啊。” 我表示同意，随后一阵舒适的沉默降临。随着这个月过去，杰利萨韦塔越来越忙，但她每天还是会抽空过来问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她的沉稳自信、乐观开朗和体贴入微…… 真的让我想起奥古斯特。这让我又有了那种渺小的感觉。
“你很快就结束训练了。” 过了一会儿，杰利萨韦塔说道，“就剩二十天左右了。你做决定了吗？”
“嗯，还没。” 我承认，“但二十天时间挺长的，对吧？我…… 正在考虑。”
“嗯，你是怎么想的呢？”
…… 说实话，我大多时候都在尽量不去想这件事。一方面，故意吃人从根本上违背了我想成为的那种人，而且这代表着一种倒退，我不确定自己能否从中恢复。另一方面，那些我信任、认为能明辨是非的人觉得我应该这么做，而且维塔的味道真的很好。
“我大概应该这么做。” 我轻声说，“我不想这么做。我不喜欢这个主意。但我可能应该做。圣殿骑士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
杰利萨韦塔审视着我，我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 这就是我们的希望，不是吗？” 她轻声说，“希望有些人真的能明辨是非。但是…… 我还是觉得你最好自己做决定。如果你选择服从命令，也要意识到这仍然是你自己的选择。”
“好的。” 我点点头，“我会的。就像我说的，我还在考虑。”
“很好。”
从那之后我们没再说话，但这也没关系。我们洗完澡，擦干身体，穿好衣服，然后回去继续做事。我和本特利碰面，继续进行更多训练。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二十天变成十天，十天又变成一天。当然，“有足够时间考虑” 最终变成了没时间。
我怀着极度紧张的心情参加毕业考试，倒不是因为考试本身有难度，而是因为我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成为一名圣殿骑士意味着杀人。杀人是不对的。但保护人们是对的，而且有时候为了保护就得杀人。我是说，我平常只杀怪物，但如果人表现得像怪物，那…… 我真不知道！啊！
就在我还在脑海里为此抓狂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位圣殿骑士将军面前，即将领取我的正式盔甲。啊，怎么一切发生得这么快！？
“见习生拉克，” 将军庄重地说道，“你与我们一同走过的旅程，或许是迷雾守望者赐予我们最奇特的礼物之一。你的故事或许会被许多人怀疑，但从今天起，圣殿骑士中不会有这样的人。尽管你的过去充满苦难，但你比任何人都更有力地证明了，只要有足够的决心、思考和同情心，任何人都能重新赢得守望者的青睐。你不仅是你这个种族的楷模，更是所有人的榜样。经过认定，你配得上‘圣殿骑士’这一称号。”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在混乱的思绪中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
“谢谢您，长官。” 我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那么，此刻已至。见习生拉克，从今往后，你是否愿意全身心成为守望者的仆人，不为自己而战，而是为了他的子民的福祉而战？”
我不知道。但我能怎么做，难道当面就这么说吗！？
“我愿意。” 我告诉他，就这样做出了选择。不是经过深思熟虑，而是出于惯性。
“那么从现在起，你就是圣殿骑士拉克。” 他宣告道，“你将向审讯官杰利萨韦塔队长报到，接受任务安排。恭喜你。”
他递给我崭新的、洁白的头盔。我接过头盔，走到一旁，好让我的见习同伴们接着参加仪式。我们所有人都毕业了，连本特利也不例外，不过为了让他通过施法考核，我们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哦，守望者啊，这样做对吗？我做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仪式结束后，我们五个人，我、本特利、哈维、泽维尔和梅利克，都身着崭新发亮的装备，来到杰利萨韦塔队长的新办公室报到。坚固的白色盔甲、剑和盾牌，全部由瓦尔卡最强的产甲壳生物的材料制成。这一次，我们的队长也身着全套制服，白色的甲壳盔甲镶着审讯官的黑色边饰以及代表她军衔的蓝色饰条。她以一种不太常见的威严神情看着我们，仿佛仅靠姿态就能让我们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好了，圣殿骑士们，三天后你们将执行首次任务。” 她宣布道，“和所有任务一样，这也可能是你们的最后一次。但你们几个尤其不幸，一开始就会被卷入棘手的事情当中。我猜你们当中有人已经知道任务是什么了。”
其他人困惑地相互对视，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我们要去杀维塔。” 我说。
一阵惊愕的沉默笼罩了房间，梅利克和本特利都因紧张而身体紧绷。然而，杰利萨韦塔队长只是轻蔑地哼了一声。
“嗯，” 她叹了口气，“我想我们确实是要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