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仿若被一层薄纱缓缓笼罩,渐渐暗沉下来。
顾云峥独坐在屋中,只觉四周的空气愈发沉闷压抑,似有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束缚。
他心头烦闷,索性起身,身姿轻盈如燕,一个箭步轻跃上屋顶。
彼时,微风徐徐拂来,轻柔地撩动他的发丝与衣角,本应带来丝丝凉意,舒缓心绪。
然而此刻,那风却似顽皮的孩童,肆意拨弄着他的心弦,反倒让他的心愈发凌乱如麻。
他伫立良久,目光不自觉地朝着陆府的方向飘去,仿若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
不多时,他已悄无声息地落在陆府的屋顶之上,仿若融入了这夜色之中,成为其中一抹暗影。
他静静地呆立在那里,目光透过雕花窗棂,望向屋内那娇俏的人儿。
沈听晚正坐在灯烛之下,面容被暖黄的烛光映照着,愈发显得眉眼如画,顾盼生辉。
她或是低眉浅笑,或是轻抿朱唇,一举一动皆透着灵动俏皮。
顾云峥瞧着瞧着,便又不由自主地出了神,仿若世间万物在这一刻都已不复存在,眼中唯有那一抹倩影。
没一会儿,便有丫鬟轻声唤着沈听晚去用晚膳。
沈听晚闻声起身,莲步轻移,心中却满是疑惑。
她暗自思忖,平日里用餐,并非全员齐聚,今日怎地父母和哥哥全都来了?
待她步入饭厅,只见众人皆已入座,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
可奇怪的是,大家全都神色各异,极其安静地吃着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静谧,仿佛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沉甸甸的心思,只待一个契机便要倾吐而出。
刚吃完饭,一家子便默契地起身,朝着正厅走去。
陆霆之稳步迈入正厅,径直在主位上落座,神色威严中透着几分关切。
其身旁,沈甫渊正襟危坐,身姿挺拔,目光深邃,让人难以窥探其心底的想法。
沈齐川和陆凌霜则分坐在左右两旁,坐姿优雅,仪态万方。
唯有沈听晚一人尚站在原地,她瞧了瞧四周,见众人皆已就座,便欲抬脚坐在陆凌霜的身边。
然而,就在她脚步轻移之际,沈甫渊突然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若洪钟鸣响,在正厅中回荡:
“皇上赐你与顾云峥成婚,你可愿意?”
沈听晚听闻此言,仿若遭了一记晴天霹雳,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那原本灵动的双眸此刻仿若定住了一般,直直地盯着前方。
小嘴也不自觉地微微张大,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一时失语,只能任由那惊愕在心底蔓延。
陆霆之见状,心疼之情溢于言表,他赶忙急切地说道:
“乖孙,若是你不想嫁,外祖我亲自去朝堂之上驳了这婚事!
哪怕拼了这把老骨头,也断不能让你受委屈!”
言罢,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中透着决绝与坚定。
陆凌霜见此情景,微微叹了口气,随即轻声将顾云峥给他们所说之话,一字不漏地复述给沈听晚听。
她的声音轻柔温婉,仿若春日里的微风,试图安抚沈听晚那受惊的心。
沈齐川在一旁皱了皱眉,眼神中透着几分担忧,开口道:“小妹,婚姻之事,你不必勉强。
顾将军既然如此之说,若你不愿,他也不会强迫于你。咱们家虽讲究门当户对,但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待大家挨个发表了意见后,沈听晚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面色逐渐恢复如常。片刻后,她朱唇轻启,轻声问道:
“若我一世都不嫁人可否?”
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几分倔强,眼神也变得有些坚定。
陆霆之毫不犹豫地回应道:“不嫁就不嫁,没有任何人敢强迫你!哪怕天塌下来,外祖给你顶着!”
他说罢,用力拍了拍胸脯,以示决心。
沈甫渊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虽说他平日里对子女颇为严厉,但在他心底深处,却始终认为任何人都难以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
在他眼中,沈听晚聪慧伶俐、才情出众,理应寻得一个十全十美的夫婿,如若不然,宁可不嫁。
沈齐川更是急得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不嫁就罢,哥哥养你一辈子,哥哥也不娶!
只要你能开心快乐,哥哥做什么都愿意!”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那是真情流露的见证,为了妹妹,他甘愿付出一切。
陆凌霜看着家里这三个男人如此袒护沈听晚,仿若她嫁人就会掉进狼窝似的,不禁轻轻咳了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后,说道:
“晚儿,若你不嫁,为娘不会强迫与你。
但你且想想,无论是你外祖,我们还是你哥哥,都年长于你,岁月不饶人,我们总会比你提前离开这人世。
为娘觉得,若你能找到真心相伴,并且能始终伴你左右的人陪你到老,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但若是你不愿嫁,我们并不会强迫于你,这是你的人生大事,我们都无权为你做决定。”
她的话语轻柔却饱含深意,既尊重了沈听晚的意愿,又为她的未来细细思量。
沈听晚静静地听着家人对她无限的包容,心中仿若有一股暖流缓缓涌过,暖彻心扉。
在这个封建礼教森严的年代,男婚女嫁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的命运仿若浮萍,大多身不由己。
然而,她何其幸运,拥有这样一群疼她、爱她、尊重她的家人,给予她足够的自主决定权。
可沈听晚的心底却另有一番思量。
她深知,自己这一世本就是为保护家人而重生,历经风雨,尝尽艰辛,她怎愿因为自己的婚事,再让家人陷入任何危机之中?
更何况,年事已高的外祖,若为了她的婚事再冲上朝堂,与皇帝据理力争,那无疑是将全家人置于风口浪尖。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一世的惨痛画面:
父亲被皇帝无情下狱,全家被扣上了谋杀皇帝的莫须有罪名,家破人亡,亲人离散。
那刻骨铭心的痛,她绝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想到这,沈听晚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仿若已下定决心,她大声说道:
“我嫁!”
此言一出,全家除了陆凌霜以外,剩下三个男人皆面露惊讶之色。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沈听晚竟会如此果断地答应这门婚事。
沈甫渊率先回过神来,他微微前倾身子,目光紧紧锁住沈听晚,关切地问道:
“你可否是认真的?
若你不愿,为父可辞官,带你们一同回乡,咱们远离这朝堂纷争,过过那悠然自得的田园生活。”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紧张与期待,希望女儿能慎重考虑。
陆霆之紧跟着问道:“若你不愿,外祖也可去皇宫替你驳了!哪怕得罪皇帝,外祖也在所不惜!”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怒火,仿若只要沈听晚摇头,他便能立刻冲进皇宫,与皇帝理论一番。
沈齐川正欲开口,沈听晚见状,心中一暖,她深知家人是为了她好,可她实在不愿家人为她以身犯险。
不知是为了说服家人,还是自己的真心话脱口而出,她轻轻摆了摆手,开口道:
“我愿意嫁给顾云峥,我似乎是有些心悦于他。”
说罢,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仿若天边的晚霞,透着几分羞涩。
陆凌霜看着女儿的模样,露出一副 “我自己的女儿,我了解” 的表情,嘴角带笑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三个人,我早就说过,我们晚儿大了,她有自己的主意。
若是晚儿愿意,那我们明日就将顾将军请到府上,再好好探一探他的态度。
我看这顾将军就不错!
英俊帅气,武艺高强,而且战功赫赫,待人也很诚恳!”
她的言语中透着几分欣慰,仿若看到女儿找到了良配。
家中三个男人听着陆凌霜这么夸奖顾云峥,三人皆面露不悦。
沈齐川立刻反驳道:“母亲并未与顾将军相处过,这评价恐有失偏颇。”
他微微皱眉,语气中透着几分不服气,在他心中,妹妹的夫婿理应是完美无缺的,哪能轻易被他人夸赞。
陆霆之和沈甫渊听沈齐川这么说,二人皆赞同的点了点头。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题便从讨论顾云峥,自然而然地转为如何为二位新人筹办婚宴。
此时的顾云峥,已用轻功回了顾府,一路上他嘴角的笑容仿若春日暖阳,迟迟不消。
此时,微风再次轻轻吹过,仿若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
他只觉一阵舒爽,全身也神清气爽了起来,连回府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尤其想到沈听晚说的那句:“我是有些心悦于他”
当然,那个 “似乎” 就被他自动忽略了,他的笑意更浓,仿若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刚进府,江厉风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神色慌张,仿若有天大的急事。
他喘着粗气说道:“将军,管家说你被赐婚了,你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门。
若你不愿娶妻,大可以向皇上请旨,或者求皇后为你说情。
大不了咱们回边关再多立几个战功,这样皇上自会同意的!”
他的话语急切,仿若在为顾云峥出谋划策,试图帮他摆脱这门婚事。
顾云峥此时心情大好,他转头看了眼江厉风,他面色平静,只简单说道:“叫管家来。”
江厉风一脸疑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云峥又接着说道:“筹备婚宴。”
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江厉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忙凑上前,瞪大了眼睛说道:
“将军若你不愿,不必勉强自己,我们再想办法便是!”
他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生怕顾云峥是在委屈自己。
顾云峥自小便没了父母家人,遇事隐忍,藏其锋芒,直到去了边关立下赫赫战功,才算是苦尽甘来。
虽然他知道皇命难违,但他更知道顾云峥本就不喜女色,他明明喜欢的是沈医师这个白面小书生。
虽顾将军喜爱与常人不同,但他也愿意无条件支持顾将军,哪怕是永远在边关永远不回来。
顾云峥转头,清冷的眸子盯着他,微微挑眉反问道:
“你怎知我不愿?”
江厉风不禁疑惑地喊出了声:“啊?!”
望着顾云峥离开的背影,江厉风不解地挠了挠头喃喃自语道:
“将军,又喜欢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