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居然是秦云碧。
秦云碧既然也能爬到半山腰,就说明他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但是,他此刻却满脸胡子拉碴,双目无神,神情似乎比在辰龙教的时候还要憔悴。
他正坐在山坡上喝着酒,满身都是酒气。
而在辰龙教,杨慕华和谢羽都从没见过他碰一滴酒。
“是他!”杨慕华立时就要拔剑冲上去。
对他来说,秦云碧是从辰龙教地牢中越狱的人,当然要抓回去。
“别别。”杨慕华却按住了他的手,“慕华,他好歹也作为阿云和你相交过一场,你真的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吗?”
“……”杨慕华一时间沉默了。
事实上,他当初之所以会和“阿云”深交,并不仅仅是喜欢他的相貌和温柔性情,也是被他文武双全的才华所折服;同时,杨慕华也是懂音律的,所以秦云碧弹出的忧伤琴曲总能轻易拨动他的心弦,刺痛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所以他也不想相信,一个能弹出如此澄澈乐曲的人,会仅仅只是个大骗子。
谢羽轻声道:“不如咱们就当没看见,直接往另一个方向走吧?”
“不行。”
杨慕华话音一落,就已经大踏步地走上前去,“秦云碧,本座有话要问你。”
“……!”秦云碧发现他的存在时,不由得赫然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本座问你问题,不是你问本座问题。本座问你,当初是如何从辰龙教逃掉的?”
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令杨慕华百思不得其解。所有看守地牢的人当时都受到了责罚,而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秦云碧是怎么从牢里忽然消失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秦云碧看了谢羽一眼。
他说的是实话,他是真不知道谢羽怎么能做到把他神不知鬼不觉放出来这件事。
“咳!”谢羽怕自己被供出来,慌忙打断他二人的对话,“秦公子,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才那么憔悴?”
谢羽本来没想惊动秦云碧,但反正惊都惊动了,不如就问一下这个令自己好奇的问题。
秦云碧垂下眼眸,“这与你无关。”
“什么叫与我无关!”谢羽瞪他一眼,“我之前是怎么为你家的事辛苦奔波的你忘了?是不是你家又出什么事了,你才这种精神状态?”
“……如你所料。”秦云碧叹了口气,总算承认了,“我去村子里找到了翠珠,拜托她再去爹面前帮我作证一次……”
“什么?”谢羽有些诧异地打断他的话,“你拜托她,她就同意了?”
“……嗯。”秦云碧的目光有些闪烁。
谢羽瞬间就明白了,秦云碧一定也是和杨凌秀一样,用了威胁的方法。
毕竟,表面上是温文尔雅正派弟子的秦云碧,骨子里的阴狠恐怕并不亚于魔教教徒。
谢羽没再吭声,秦云碧便继续讲了下去:“谁知,爹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还把我狠狠斥责了一顿。”
事实上,当时的情形是每个人都在斥责秦云碧。
秦豪英怒斥:“混账东西!你嫡母向来将你视如己出,你竟串通他人诬陷于她,真是个白眼狼!”
秦夫人则哭哭啼啼地直呼委屈:“云儿,这些年我一直用心待你,但毕竟自己也有两个孩子,分身乏术,是不是有什么对你不够周到的地方?若有的话你尽管跟我说,我会改正的,你又何必这样来冤枉我?”
秦星辰也道:“你有没有搞错,娘对你比对我还好呢,你怎么尽动这些歪心思?难怪会想到去跟魔教妖人混在一起呢!你是不是被他们给同化了?”
秦豪英的二叔秦豪雄看起来在当好人,实际上也句句都是指责:“云儿,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最近到底怎么了,为何走上了歪路?你娘死了大家都很伤心,你有情绪我可以理解,但你也不能逮着人就攀咬啊。”
而楚彬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秦云碧心中一片冰凉,“你们不信我便算了,但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为娘报仇雪恨!”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冲去了傲云剑派的大殿。
“云碧!”只有楚彬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
“怎么?”秦云碧停下脚步,冷冷回头看着他,“你也想教育我?”
“不是的!”楚彬忙用力摇头,“云碧,我是担心你!你身上伤还没好完,自己一个人想要去哪儿?”
秦云碧冷笑道:“我既然能去翻山越岭地找来翠珠,伤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信不信我?”
“我……”楚彬迟疑了一下,才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他那一瞬间的迟疑却已经让秦云碧更加绝望。“就算你信我,却更加生怕得罪了爹和你师父,所以一句话都不敢为我说,是不是?”
秦云碧向来知道楚彬性情温顺且有几分怯懦,但他从前只觉得这是楚彬悲惨童年经历造就的可怜之处,并不是什么缺点。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连最心爱的人都不站在自己那边,这种孤立无援的滋味是多么要命。
楚彬瞬间眼圈一红,“当年我不过是街头一个人尽可欺的孤儿,是师父好心收留了我,并将我悉心抚养长大。我怎能为了还不明真相的事,随意顶撞于他?”
“什么叫还不明真相的事??”这话让秦云碧更加恼怒,“你分明还是不信我!”
“云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楚彬倒是相对很冷静,“你娘的事已经发生那么久了,你若怀疑翠珠有问题,为何当时不质问于她,而是现在才想到去找她?是不是在辰龙教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
“……”秦云碧闻言一时间沉默了。这倒真被楚彬给说中了,是谢羽跟他提到此事,他才明白真相。
“是又如何,他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我早就觉得娘所谓的私通之事疑点重重,翠珠这么一招供,我才终于全明白了!”
“云碧,你糊涂啊!”楚彬显得有几分痛心疾首,“元姨娘的事连你都不清楚内情,辰龙教的人怎么可能清楚?除非这件事根本就是他们安排的,他们就想在傲云剑派内部挑拨离间!”
秦云碧怔了片刻,思索了一下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
然后他得出结论:“你想太多了。我不过是辰龙教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子,我娘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妾,魔教中人要挑拨也是挑拨大哥和爹,哪里想得起我们?何况难道是他们故意引我去当细作,陪我演了将近一年的戏吗,那他们耐心未免也太好了吧?”
“但我还是觉得此事可疑……”
“你别再说了。”秦云碧冷冷打断了楚彬,“说来说去你还是宁肯相信那位看起来温婉贤惠极了的秦夫人,而不是相信我。我说过了,既然爹不肯为我做主,我就会用自己的方法报仇。”
楚彬急道:“云碧,我可不要走上歪路!”
“什么叫歪路?!”秦云碧今天已经对这两个字忍无可忍了,“你果然只知道和他们一样指责我!既然如此,你我今日便缘尽于此!告辞!”
说罢,秦云碧头也不回地匆匆往傲云剑派山门的方向走去,然后再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离开了傲云剑派。
不过,虽然秦云碧认为翠珠说的就是事实,因为秦夫人比起魔教中人绝对更有理由针对元氏,但是,他也一直很疑惑为何谢羽会知道这件事。
“谢公子,你能告诉我,翠珠害我娘的事你是从何而知吗?”
直到今日与谢羽偶遇,他才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