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的心情颇有些复杂。
他大半辈子都是县尉、主簿这样的职位,老了老了反而愈发受到重用,竟然还被人誉为匡扶社稷之阁臣,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汗颜。
但很快,宗泽就被城池中设置的炮位为吸引,大大小小的炮位几乎在每个区域都能看到,旁边摆着大小不一的石弹,以及黄泥炮子,却跟朝廷的单梢炮不尽相同,没有那硕大的绞盘,反而有竹筐之类的物件装满石子,体型也小了许多。
待登上城墙,以往的女墙设计,多了很多圆形铁桶,看起来份量不轻,这得多少钱啊?
用过铁钱的宗泽,心里免不了下意识地换算,可是光那一个个圆形铁胆,怕就是不轻了。
来到城门楼,居高临下一看,宗泽才发现城墙的设计比汴京还要复杂,竟是三层城墙,最外一层只有不到五尺高,且设计建造了不少影壁之类的大墙,硬生生将城门位置遮蔽,使外界无法分辨城门究竟开没开。
咝!
宗泽倒抽了一口炊饼。
这座城池简直就是为战争专门打造的。
若汴京能如此打造,别说金国,加上辽国和西夏也攻不破。
宗泽并不认为东京汴梁是天下第一雄城,在他的意识中,被宋太宗拆掉的晋阳才是,且有龙兴之地的名头。
当然,宗泽还不知道的是,宋太祖亲自设计的汴京城,已经被南巡的道君太上皇给改了诸多曲线,变得横平竖直。
如果按照历史轨迹,宗泽很快就会成为东京留守,而目从被贬到方腊之祸后,又直达东平府,古稀之年的老爷子脚步没停过,根本来不及去汴京游玩。
“宗帅,城外出现散兵游勇,应该是昨夜怨军溃兵,正从十里外集结缓移过来。”
岳飞从另一侧城墙快速走来,汇报完又朝武洪拱手,那副大小眼十分惹人注目。 咝!
武洪倒抽了一口韩世忠。
心心念念的岳王爷,这就到手了?
果然相貌平平无奇。
不过,能被这四个字评价的,也必然是人中龙凤。
“鹏举...”
宗泽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招呼岳飞到了一旁,私聊起来。
武洪老老实实坐下,内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期待的。
即便岳飞选择离开,武洪也不会半点为难他,且可以保证,不会令莫须有这样的事再发生。
他知道岳飞,算是简在帝心,这位岳王爷的河北相州老家遭到金人肆虐,也正是因为看到了金人的残暴,才一心抗金。
家国情怀,经验阅历,也是到了三十多岁的积累,渐渐有了岳家军。
但现在的岳飞还年轻呢,才二十三,比武洪还要小。
有了这个年轻的SSR,到时候再将韩世忠赚到手里,外加李宝,有这三人便可无忧矣。
武洪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这时,岳飞和宗泽转身回来。
武洪握住了宗泽的手,不断地轻晃,道:“有宗帅的加入,这个世界的格局就会变得越来越美好。”
宗泽另一手也盖在武洪手上,微微点头,笑道:“老夫跟鹏举谈过了,他有一问想要问一问。”
“且问来。”
武洪眼睛一亮,立刻松开了宗泽的手,握住了岳飞的手,另一手盖在上面轻轻拍动,“鹏举有任何问题尽管问,此后任何军情上的事,无需通报,随时可进后衙。”
岳飞愣了愣,被人这样抓着手,有种很不适应的感觉,但刚刚跟宗帅也是如此,想必是一种亲近的表现,尤其是入后衙无需通报,这简直就是绝对的特权。
岳飞说道:“只要郎君能抗金,岳飞便愿拜在帐下。”
武洪抬头看着岳飞的大小眼,郑重承诺:“不但要抗金,还要北伐,打到金国老巢,甚至更远,将汉人的足迹遍布全球。”
岳飞听不懂全球,但明白是很大的意思,而且武洪蒸的一手好阳谷县大炊饼,直接给岳王爷干饱了。
“末将岳飞,拜见郎君。”
岳飞拱手抱拳,单膝跪地。
武洪的身量比岳飞矮了大半个头,很轻易地就拦住了他,说道:“不准跪,日后除了长辈父母,皆不许跪礼。”
他朝宗泽道:“宗帅,我这人不懂打仗,岳统制还是做你的副手,同时也传达下去,咱们这里没有跪礼。”
“郎君且安心,此事交给下官便是。”
宗泽心里明白,只这一条不许跪,就已经是一种颠覆性的规则了,无论对百姓还是官员。
事实上,若武洪早二十年造反,宗泽必然跟他割袍断义,而今却看明白了诸多事情,古稀之年想要力挽狂澜有些痴人说梦,但只要江山还在汉家人手中,就不算丢。
而岳飞一手压刀柄,一手搭凉棚,用力往远处观察。
武洪一伸手,郓哥就小跑着递来一只生铁浇铸的望远镜,外贴牛皮,入手沉重,很有质感。
“鹏举试试这个。”
武洪比划了一下,就递给了岳飞。
岳飞有样学样,看了一眼,浑身就是一震,却并未停止,而是继续道:“果然是郭药师的怨军,他正跟部下指着咱们这边在商议什么。”
“哦?”
宗泽的实力虽然还行,但肯定不如岳飞,此刻听到对方侃侃而谈,眼中却只有一片模糊,当即说道:“鹏举,拿来我看。”
岳飞立刻依言行之。
宗泽只是看了一眼,不免有些老泪纵横,“若早有此物,多少汉家儿郎就能免于死战?”
“此物便赠予宗帅。”
武洪真切地说:“待日后每个统制都将配备。”
“我已老眼昏花,鹏举若有需要,自来取之。”
宗泽哪里不明白武洪的意思,岳飞可以掌大权,但不能跳过他宗泽,这就是信任。
不多时,郭药师派人过来,带着书信。
一只竹筐放下,将书信拉了上来。
武洪一看,就递给了宗泽,笑道:“这郭药师想做四姓家奴,宗帅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