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正妃,必须出自宁国世家大族,这是你的宿命,至于那位南墟山小仙子,她若能接受做侧妃良娣,留在你身边也未曾不可。”
少年失魂落魄的离开皇宫。
他并非没有争取过的,他也想娶师妹的。
但是宁国太子的身份,就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让他每每面对师妹那双期盼的眼,到了嘴边的话都无法再说下去。
“浮光”,訾旸如炬的目光落在神思不属的青年身上:“当年给你和莲莲订亲时,你们年纪尚小,尚且不懂情爱,如今你们已然长大,你师妹既然不愿,你也莫再强求了。”
“将你师妹的那块定情玉佩还回来吧,往后你们二人仍然是同门师兄妹。”
秦浮光袖中手指紧紧攥着。
他想到了父皇的咯血,想到了母后的哀求,想到了宁国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想到了到南墟山第一夜,有个小小的人推开昏暗的房间,送了他一盏兔子灯。
两块太极双生鱼玉佩浮空而起。
又被訾旸一念击碎。
玉石砰然散落,少年情愫,少女希冀,年少的欢喜,五年的逃亡,尽数幻灭。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紫薇大殿。
谁也没说话。
就在莲厌准备御剑离开时,秦浮光沉哑开口:“师妹,我争取过的。”
他怎么会不想娶她?
当年,师尊说让师妹从他们一行师兄弟里挑选一个喜欢的人订下娃娃亲。
即便只是权宜之计,为师妹挑选一个可以长久陪伴她的人。
他也焦虑兴奋了好几日,将弟子服洗得干干净净的,哪怕是喝水时,对着茶盏,他也要看看自己的相貌,猜想自己能不能让师妹满意。
一想到如果选亲那日,师妹选的并非自己,小小少年就心慌沮丧,恨不能痛哭一场。
万幸,师妹选的是自己。
可如今,终究还是遗憾收尾。
秦浮光是矛盾的,但他知道自己待小师妹和莲厌死不一样的,他的情和心早在那晚静谧皎洁的月色下,捧送给了提着兔子灯的小姑娘。
可他是宁国太子。
他终究会回到凡间,继承父皇传承下来的帝位,守护苍生,庇护黎明,是他的宿命。
莲厌脚步微顿,转身灿然一笑:“我一直以来都相信大师兄,谁都可能害我,大师兄不会。”
“只是解了一桩婚约,大师兄于我而言,是永远的大师兄。”
南墟山的朝阳透破云层,支离破碎的光芒从树桠穿过,少女粉裳罗裙,裙摆处大片的蓝线蝴蝶在日光下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翻飞而出。
她额间点了花钿,发髻上也插了支珍珠流苏步摇,笑意盈盈的,明媚胜过三月春色。
秦浮光恍惚间才发现,师妹似乎又开始如小时候初见那般俏皮灵动,喜欢打扮了。
在秦浮光看来,或许她解除婚约解得莫名其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提出解除婚约。
可在莲厌的记忆里,逃亡人间的第三年,听见秦浮光和沈椿棠的结侣之喜时,她就已经断了情爱之念。
所以訾旸问她,一点也不伤心?
是的,她一点也不难过。
只是在看见病骨难支的沈椿棠时,莲厌心底还是生出了些微波澜。
她和秦浮光商议解除婚约,不过就短短几日的时间。
沈椿棠竟然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当真是不简单。
“师姐,我都听说了,你当真和大师兄解除了婚约?”
沈椿棠回宗养了有段时日了,脸色依旧苍白,可见在竹溪镇元气损伤不小。
她声音柔弱,总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莲厌却懒得同她做戏,冷冷道:“是,所以日后少来烦我!”
前世她被沈椿棠的表白困扰,当真以为少女天真烂漫、大逆不道,可后来看到结果。
才知道沈椿棠所做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踢她出局,取而代之嫁给秦浮光。
倒不是莲厌前世有多愚蠢,而是她觉得,沈椿棠其实并没有多爱秦浮光。
她甚至觉得沈椿棠表演的这一切,都只是在演戏,只是她太谨慎了,没暴露一丁点破绽。
就连她彻底落败,被断掉经脉,逐出宗门之后,沈椿棠也没来找过她一次。
偶儿知道沈椿棠的消息,也只是从那些来追杀她的宗门弟子口中知晓。
可莲厌万分确定,沈椿棠恨她,恨入骨髓。
她这会儿还没有那个实力问出真相。
但既然重活一世,她就不仅要在訾旸手底活下来,还要亲手杀了沈椿棠!
“师姐,你便如此厌恶我了?”
莲厌手臂被攥住,沈椿棠眼里已经溢出了点点晶莹,“我受伤回宗多日,师姐一次也未来看过我。”
她话里流露出委屈之意,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里盛满了莲厌的倒影:“我一直在想,若那日我死在竹妖手里,师姐可会替我垂泪一次?”
莲厌面庞冰冷,静静地看着她装。
沈椿棠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盒:“师姐,这是我按照古方,以丁香、零陵香、甘松、茴香、麝香研磨调成的香料,你向来难以入眠,这种香料有安神的功效,我以此跟你赔罪,你理理我好不好?”
瓷盒里,是一颗颗均匀圆润的香丸。
莲厌在少女希冀泪光的眼神下,捻起一颗。
沈椿棠嘴角瞬间浮起浅浅的惊喜笑意:“师姐……”
下一瞬,香丸被捏碎,用灵力激发出的浓郁香气瞬间灌入她的口鼻。
沈椿棠猝不及防之下,吸了几大口,苍白的脸色瞬间更惨白了几分,不可置信望着扔了瓷盒,大步离开的少女。
秦浮光走了过来。
两人脸色都是一样的面白如纸。
沈椿棠下意识泪盈于睫,眼泪欲落不落,蹲下身掩饰性地去捡落在地上的香丸。
“师兄,师姐她心情不好,她不是故意的。”
秦浮光弯下身,帮忙捡拾香丸,却没有回应她的话。
沈椿棠觉得奇怪,抬眼看过去,结果震惊得瞳孔微缩:“大师兄,你怎么了,你……你入魔了,你怎么会入魔?”
秦浮光嘴角溢出了血迹,一缕又一缕往外吐着血泡,连牙齿都染红了,周身也逸散着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