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陆老太爷不是都发话了,谁还敢害咱们?”松枝惊呼出声。
“他发话了,所以不能离开京都。因为在京都内出事,那就是有人违背陆修元的旨意,挑战他的权威。出了京都,山高路远,随便一个意外就能让人丧命。”姜梨扯唇,“而意外,是无处不在,避无可避的。”
松枝眉头蹙紧,“那怎么办,咱们走不了了?”
“至少短时间内离不开。”姜梨松开披风,让松枝拿走,慢慢躺倒拉上被子盖到下巴处,“……睡吧,起码现在是安稳的。”
松枝心里还是不安,但也毫无办法,拉下帘幛后,走到旁边卧榻上睡下。
待松枝那边没了动静,姜梨侧过身,透过帘幛看外面桌子上豆大的烛光。
想杀她的人无非是陆老太婆和陆悬。
陆悬杀她的理由很简单。他习惯掌控,而她已经对他产生影响,不管是心里上的,还是身体的,他想要斩断这样失控的感觉。
但若是他,应当不会顾忌在京都城内还是城外动手,更甚至,在枕山院,他完全就可以下手,没必要放她出陆家。
因为陆修元是不可能会为了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同陆悬——他最中意的陆家继任者计较。
那就只有陆老太婆,这个除了当年运气好挑中陆修元以外,再无一丝长处的老妇,原以为没那个胆子敢忤逆陆修元的话,没想到……姜梨扯唇无声地笑了下。
还有今日在侧院园子里,老太婆问青州当真来人了吗,显然她对此很意外。
为什么意外,只怕她早派人去截,知道不会有人来。
幸好,自己有防备,没有真的叫林亦之过来。
姜梨脑袋动了动,让自己躺得更舒服点。
不能离开京都,离开必死无疑。
但能待多久呢?陆修元的话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失去效力,等到那一日到来,京都也将不再安全。
翌日。
“这算什么事儿,堵在这儿,眼巴巴地望着外面出不去?”周妈妈给姜老夫人添菜,忍不住抱怨。
姜老夫人叹气,“那也没办法,谁叫赶上了。”
松枝悄眼看向姜梨,昨晚的事姑娘不许说出来,怕老夫人担心,可现在一时半会不能走,总得找个理由才成不是。
“祖母,阿梨昨夜想了好久,有件事儿想同您商议?”姜梨夹了根腌笋干,小口咀嚼。
姜老夫人看着她,示意她讲。
“当初爹在京都是不是开了两家茶庄?”姜梨问道。
姜老夫人皱眉,“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我想继续开。”姜梨神色自然,又夹了根豆芽菜。
姜老夫人怔住,一时没听清似地重复了遍,“继续……开?”
姜梨点头。
“怎么继续开,地契房契都被那几个烂了心肺的抢走了。”姜老夫人眉目深拢。
“拿了地契房契不等于店铺就属于他们,还有转让手续呢。按照大乾律法,卖方需得先订立卖契,在官府缴纳典卖田宅契税钱,官府核实核验后加盖官印,形成新的红契,此外,还有租税过割,还要缴纳契纸本钱、勘合钱、朱墨头子钱等等,对了,还有上手契约也要交给买方,这样才算完整的转让出去……”
姜梨拿筷子的手抵住脸颊,慢悠悠地说。
几个听的人愣在当场,一副惊呆了的表情看着姜梨。
姜梨接着道:“建阳那边,那几个叔伯应当早就疏通官府,这些手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姜家的产业肯定已经被他们攥到手心。可京都就不一定了,京都的官员同他们从无往来,只要咱们去店宅务查一下,就知道这两家茶庄有没有转让出去。”
“店,店宅务?”松枝懵懵地重复了遍。
姜梨想翻白眼,顾忌祖母坐在她对面,忍住了,“就是专门负责田宅买卖的。”
“……姑娘,您连这些都知道?”松枝双眼冒星光,又忍不住疑问,毕竟姜梨被娇养长大,从前性子活泼淘气爱撒娇,虽然机灵的不得了,可也没接触过这些事啊。
姜老夫人也有此疑问,“阿梨,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书上说的呀。”姜梨理所当然地道,忽然又有些生气地哼了哼,“你们以为我就会调皮捣蛋,什么都不懂是吧,告诉你们,你们看走眼了!从前我姜梨也是博览群书、书读五车、博古通今、博闻强识的!”
“……姑娘,从前您爱看的不是风流才子俏佳人,什么狐狸精艳鬼之类的话本嘛。”松枝唇角抽了抽。
不仅如此,有些还是少儿不宜、看了容易长针眼的……
姜老夫人脸色倏地一变,沉幽幽地睨向姜梨。
姜梨脊背发寒,立马坐直,“那不过是……读书之余放松用的,哎呀,我说松枝你怎么尽盯着我看闲书,我挑灯夜读圣人言的时候就没看到!”
松枝瞪大眼睛,心说有嘛,她怎么记得从前除了老爷夫人还有老夫人过来看姑娘的时候,姑娘假装读书弹琴,其他时候看的都是那些乌七八糟的,看得那叫一个入迷……
“反正我就是知道,不是读书读到的,难不成是昨儿晚上爹托梦给我的?”姜梨翘起嘴巴,极力表明自己从前就是“纯良好学”的。
姜老夫人别她一眼,又问,“可我们不是要去青州的吗?”
“投奔而已,咱们四个人过去,虽然吃自己的花自己的,但没个营生,早晚坐吃山空,日子一久不宽裕了,说不准姨母也会嫌恶我们。”姜梨说着,鼻头皱了皱,“还有,阿梨可不习惯抠抠搜搜过日子,也不想习惯。”
姜老夫人默了瞬,道:“去青州再作打算不行吗?”
显然,她不赞同留在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