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穆青烟便带傅星峰和刘志天,再次踏入了疯人院。
这一次很顺利,没有人上来纠缠他们。
疯子们各自安好,玩泥巴的玩泥巴,荡秋千的荡秋千。
在一座方塔的顶层,三人见到了吾证道。
他一个人独坐,双手互弈。
左边有一张茶桌,上面烧着水,开始“咕嘟”作响。
“请坐,自己泡茶。”
吾证道头都不抬,只说了一句,便沉浸于棋局之中。
棋盘上有一条黑龙和一条白龙正在厮杀。
只不过,下棋的人都是他自己。
三人不敢打扰他,静静地泡茶自饮。
傅星峰恭敬地把一杯泡好的茶,轻轻放在吾证道的右手边上的小桌子。
过了一会,棋局终了。
刘志天仔细数了数,黑白双方刚好下成了平手。
准确来说,是吾证道的左手和右手下成了和局。
“你们今天来找我,又有何事?”
“前辈,晚生前来拜访,是为了复活平生挚爱,寻找那死而复生之术,还望前辈成全。”
“你的挚爱死了?”
“是。”
“你想复活她?”
“是。”
“有意思,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说起这种事情了。”
吾证道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傅星峰听着,有说不出的难受。
“前辈为何发笑?”
“我的挚爱死了,我都没有办法。你的挚爱,我又有什么办法?”
吾证道再次大笑,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傅星峰一怔,也莫名其妙地默默流泪。
吾证道突然止住眼泪,冷冷地问道:“你哭什么?我有说不肯帮忙吗?”
傅星峰再次一怔。
“可前辈刚才不是……”
“我说我没有办法,但没说你自己没办法。你若真心想复活你的挚爱,我倒是可以给你指点一条路。”
“多谢前辈。”
傅星峰闻言,转悲为喜,立刻跪下给吾证道磕了三个头。
“你不用谢我。我正好有个地方进不去,需要你替我去一趟,看一看我那位老友的近况。”
以吾证道的身手,若有什么地方进不去,那一定是奇险无比。
但傅星峰无所惧,朗声说道:“前辈,你说去哪,那晚生就去哪。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当真?”
“当真。”
吾证道沉吟一会,左掌虚按。
墙边的木架上有个盒子,稳稳朝吾证道飞来。
他伸手接住,打开盒子翻找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又倒出一粒药丸。
吾证道捏起药丸,一弹。
那药丸就稳稳掉入傅星峰的茶杯里。
“把这药丸和水,一起吞了。”
傅星峰也不问缘由,仰头将药丸带茶,饮进肚子里。
“你这性子,和我当初也有几分相似。”
吾证道突然叹了口气,脱下树皮面具,露出一张清瘦、苍白的脸。若是年轻五十岁,倒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吾证道凝视了傅星峰一会,又透过窗,望向天边的白云,神情有说不出的古怪。
半晌,他才缓缓说道:“我本是一个富家子。从小就喜欢修炼斗气、魔法,便到处拜师学艺。由于天赋异禀,我二十一岁时,就技艺大成。
那一年,我刚好和心爱的女人结婚了。所谓少年得志,双喜临门,不过如此。一年后,我们夫妻两人便在江湖上四处游走。
我那时心高气傲,到处找名家挑战,声名逐渐大噪。可是出手时不知轻重,打死、打伤了好多高手,不知不觉结下许多冤仇。
又过了四年,我们遇上了陆心安。那时,他已是成名高手,但还没有写出《我有一个梦想》那本禁书。我和他约好时间,在一座山的山腰处切磋。
一番恶斗后,我们两人都精疲力竭。他说停手吧,算是打平。其实论起来,是我伤重一些。但既然他说算平手,我也就顺着台阶下。
这是我出道以来,第一次遇上了对手。从此,我对陆心安心悦诚服,便刻意和他结交,开始三人结伴而行。他劝我,争强斗胜其实没什么意思,不如和他做件大事。
我问他,做什么大事?他说,开启民智,呼吁人们起来反抗神族的统治。说起来,他的武功、见识远在我之上,当场就说服了我。
我们夫妻便跟随着陆心安,游走各地,播下星星火种。一路上,我们三人认识了许多老朋友。比如青烟你的爷爷,老牛头王,瓦尔塌等等,都是那时候结识的。
当然,大家那时候都还很年轻。可一转眼,大家都老了。听说,老牛头王死了。
随着和陆心安交往越深,我发现他涉猎颇广,不但精通许多通格术,还在钻研一种通灵之术,也就是你所说的死而复生之术。”
讲到这里时,傅星峰不禁精神抖擞起来,把椅子轻轻往前挪,竖起耳朵聆听,不敢漏掉一个字。
“这通灵之术是记载在一本古籍上。我也不知道陆心安从哪里搞来的。他那时候刚开始钻研通灵之术,便邀我一起。
可我那时,对这兴趣并不浓,加上那本古籍残缺不齐,研究起来很费劲,只是浅尝辄止。
过了一段时间,他写出来《我有一个梦想》。我们夫妻便帮他大量印刷,到处传播这本禁书。这终于惹怒了神族人。
他们派出高手,到处搜查、追杀我们。可我们三个自持武功高强,不怎么把朝廷那帮鹰爪放在眼里。”
吾证道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他深呼吸了几下,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终于一天,我们吃了大亏。那一天,我们三人到伏神山上喝酒、赏梅。
几乎每隔一年,我们都会到此山上赏梅。山上,雪花扬扬落下,那梅花开得好美。可一走到山脚,我们三人就遭到了伏击。二十多名高手包围了我们三人。
那一仗,打得何其惨烈!我们终于,终于将他们一个个打死了。可我的妻子在那一仗中,也死了。她,她那时候已经有了身孕,怀了我四个月的孩子!”
吾证道身子开始颤抖,大口地喘着气。
他从桌上举起茶杯,却怎么也送不到嘴巴。
“噗”的一声,茶杯被捏成了粉末。
茶水从吾证道指缝中喷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