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与慕晓晓一番促膝长谈后,彼此心中的沟壑皆被真情填满。念及上官清身上尚有未愈的伤痕,慕晓晓满目关切,轻声细语地催促上官清早些安歇,言语间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上官清离去后,慕晓晓便又继续手头的收拾事宜。直至小厮匆匆入内禀报,说是春婶来了,她这才赶忙搁下手中物什,疾步朝后厨奔去。尚未近前,便望见春婶那熟悉的身影正静候于此处。
“春婶!”慕晓晓难掩欣喜地唤道。
春婶眉眼满含担忧,快步迎上,紧紧握住慕晓晓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口中不住念叨:“好孩子,听闻了秦家那档子事,前几日来,你们都不在听雨楼,外出忙去了。今儿见你平安无事,可算让我放下心来。晓晓啊,你往后可有啥打算?”
慕晓晓神色坚定,决然道:“春婶,我打算随着秦家流放的队伍一道走。”
春婶面露忧色,劝说道:“这一路山高水远、艰难险阻无数,你可要想仔细了。”
慕晓晓微微摇头,轻声却坚定地说:“春婶,我想得很清楚了,霜霜在哪儿,我便去哪儿。”
春婶长叹一声,感慨道:“你这孩子,就是重情重义。既已拿定主意,那一路上千万要小心保重自己。”
慕晓晓郑重点头,应声道:“嗯,春婶,我知晓的。还有一事,我已将这听雨楼转卖给他人了。不过我与新东家说好了,往后果子依旧从您家进,您放心,把自家的果子生意好生操持着便是。”
春婶眼中泪光闪烁,动容道:“唉,难得你在这当口还惦记着我们。”
慕晓晓轻轻握住春婶的手,说道:“春婶,您这是哪里的话?您往日待我那般好,我做这些都是应当的。”
春婶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慕晓晓见状又道:“春婶,您今日来得正巧,我正想与您一道回去。明日便要离京了,我想去拜祭一下爹娘。”
春婶连忙点头,应道:“好,待车上的货卸完,咱们就启程。”
慕晓晓再次点头,二人相携静候,一时间,诸多往事涌上心头,只愿这一路顺遂,不负所念。
转瞬之间,慕晓晓便已乘上马车,与春婶一道朝着普陀寺的方向疾驰而去。不多时,那巍峨的寺门便映入眼帘。抵达之后,慕晓晓独自拾级而上,向着地藏王菩萨偏殿的方向前行。
刚入偏殿,一位身着袈裟的僧侣便迎了上来,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施主此番前来,可是为了祭拜亲人?”
慕晓晓见状,赶忙回礼,轻轻点头应道:“正是,师傅。”
那僧侣微微颔首,递上一套香烛后,便悄然退至一旁。
慕晓晓手持香烛,缓缓走向排位。她小心翼翼地将香烛点燃,插入香炉,随后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抬起头来,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牌位之上,轻声说道:“晓晓,我遇见了你的哥哥。起初,我本无半分与他相认的念头,可他却一心求死,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无奈之下,我只得与他相认,只为拦下他的轻生之举。晓晓,既然我占用了你的身躯,便也承接了你的责任。我定会拼尽全力护你亲人周全,将上官家的血海深仇一一报还,你只管放心便是。”
言罢,慕晓晓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在牌位之上,此时,只见那烛火竟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起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拨弄。
紧接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好似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慕晓晓的脸颊。她心中不禁一颤,冥冥之中似有所感,仿佛听到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多谢你,既承此诺,愿助你顺遂无忧,护我至亲,偿我宿仇……”
慕晓晓眼眶微湿,嘴角却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她再次伏地叩首,声音略带哽咽:“晓晓,你放心,哪怕前路荆棘满布,我亦会无畏前行。”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牌位,转身,步伐坚定地向着殿外走去。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为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仿佛也在为她这一路的征程送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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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晨雾尚未散尽,秦家流放的日子如期而至。
天色还只是蒙蒙亮,城中百姓便已自发地从四面八方赶来,汇聚于城门口,将那一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众人皆面色凝重,满心悲戚,只为送秦将军一家踏上这未知的流放之路。
狱卒们押解着秦家与林家众人从那阴暗潮湿的牢狱中走出。
秦朗身形憔悴却依然身姿挺拔,步伐沉稳坚定,只是囚衣上的斑斑血迹和满身的伤痕,诉说着他遭受的冤屈与酷刑。
秦霜因受刑腿断,秦朗小心翼翼地将女儿背起,双手紧紧护住,仿佛要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撑起一片安全的天地。
当那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秦霜脸上时,她抬手遮挡,片刻后适应了光线,眼神微动,望向那片湛蓝天空,微风轻轻撩动她的发丝。她深吸一口气,真好,还活着。
众人被押上囚车,锁扣落下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一支五十人的押运队伍整齐排列,神情冷峻地准备启程。官兵们挥舞着长枪,将百姓强行驱赶到两旁,开辟出一条通道。
囚车缓缓启动,车轮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声响。百姓们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一位老者冲破官兵的阻拦,踉跄着向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地哭喊:“秦将军啊,我们对不起您!”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跟着跪下,哭声、喊声交织在一起:“秦将军,我们对不起您!没能保护好您!”众人望着囚车远去的方向,久久不愿起身,那悲戚的氛围如浓雾般笼罩着城门口,久久不散,似在为这位忠良蒙冤而哀鸣。
囚车渐行渐远,扬起一路尘土,百姓们的哭喊声却依旧在城门口回荡。
秦朗坐在囚车之中,身姿虽显疲惫,但脊背依旧挺直,眼神坚定地望着前路。
他转头看向身旁因疼痛而面色苍白的女儿,心中满是疼惜与愧疚,低声安慰道:“霜儿,别怕,父亲在这。”
秦霜微微点头,紧紧握住父亲的手,那只手虽然满是伤痕,却传递出令人安心的力量。
押运队伍沿着蜿蜒的道路前行,渐渐的道路两旁的景色逐渐从繁华的城镇变为荒芜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