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宇的鼠标悬停在邮件删除键上,喉结重重滚动。
茶水间的滴答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玻璃幕墙外广告牌的霓虹光斑落在他绷紧的背脊,将影子投成一张拉满的弓。
“秦叔要是想害我,昨天通话时就能套话。”他忽然松开鼠标,显示屏蓝光映着上扬的嘴角。
手机相册里翻出上个月慈善晚宴的照片——老秦正把对手李总递来的支票推回去,镜片后的鱼尾纹都透着嫌恶。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突然炸开咖啡机启动的轰鸣,张皓宇拎着马克杯挨个敲醒在行军床上补觉的团队。
“都起来!十分钟后我要看到《反围剿方案2.0》在投影仪上。”他故意把瓷杯磕在实习生小林的桌角,吓得对方从折叠椅上弹起来时,顺手往人嘴里塞了颗薄荷糖。
晨光初现时,十二台电脑屏幕拼成数据瀑布。
法务组姑娘顶着黑眼圈往碎纸机里塞文件,突然噗嗤笑出声:“老大,您真把李总比作《猫和老鼠》里的汤姆?”投影幕布上的ppt正定格在汤姆被熨斗砸扁的漫画,底下配文:传统反派三件套——跟踪、威胁、撒钞票。
话音未落,前台传来骚动。
五个穿黑西装的彪形大汉撞开玻璃门,领头那个甩出张支票:“张总年轻有为,何必为点小误会断送前程?”支票数字栏的八个零在朝阳下泛着金粉,却被张皓宇随手折成纸飞机,嗖地扎进对方领口。
“告诉李总,我这人有两个毛病。”他单脚踩上会客茶几,腕表磕在金属烟灰缸上铛啷作响,“一是不爱数别人家的零,二是……”突然抄起桌下藏着的扩音器,震得水晶吊灯都在晃:“特别记仇!”
当黑衣人们落荒而逃时,陈子衿寄来的保温桶正在微波炉里转第三圈。
张皓宇揭开盖子怔了怔——参鸡汤底下沉着颗心形卤蛋,蛋壳上用可食用金粉画着歪扭的笑脸。
市场部总监凑过来偷瞥,被他用文件夹轻拍后脑勺:“看什么看!没见过霸道总裁吃爱心便当?”
正午十二点的媒体风暴比预期更猛烈。
当陈记者扛着摄像机冲进对手李总公司大厅时,老秦的深度报道已经冲上热搜第三。
九宫格照片里不仅有篡改质检报告的原始数据,还有对手李总秘书乔装成外卖员潜入档案室的监控截图。
最绝的是某张背影照被网友扒出,放大四十倍后,那人后颈的胎记与对手李总三年前沙滩照上的印记完全重合。
“张总!快看股票!”财务总监撞开门时险些被满地电缆绊倒。
大屏幕上的K线图正上演惊天逆转,自家公司的绿色曲线像出鞘利剑般刺穿竞品的断崖式下跌。
不知谁开了香槟,泡沫喷到天花板的水晶灯上,折射出满室虹光。
张皓宇却悄悄退出欢呼的人群,西服口袋里的丝绒盒子硌着胸口发烫。
落地窗外暮色初临,晚高峰的车河蜿蜒成发光的项链,其中某粒星光正通向城西的梧桐老巷——那是陈子衿最喜欢在窗边作画的黄昏时分。
他松了松领带,指纹解锁手机屏保:照片里穿白裙的姑娘正在实验室摆弄显微镜,马尾辫上别着的草莓发卡,还是他去年在地摊上死皮赖脸砍价两小时的战利品。
暮色将玻璃幕墙染成蜜糖色时,张皓宇的皮鞋尖在电梯按键前悬了半秒,最终按亮了地下车库。
经过前台时顺手捞走两盒客户送的凤梨酥,包装盒上的金丝带在指尖晃出细碎流光。
引擎轰鸣声中,车载广播正放着《甜蜜蜜》。
他跟着哼到“是你,梦见的就是你”时,忽然瞥见副驾驶座上躺着枚草莓发卡——陈子衿上周来公司送报表时落下的。
金属卡齿还勾着根栗色发丝,在夕阳里泛着柔光。
梧桐巷的老房子亮着暖黄窗灯,三楼的飘窗边垂着水彩未干的画布。
张皓宇踮脚用钥匙尖拨弄门锁,却听见门后传来慌乱的踢踏声。
陈子衿顶着歪斜的丸子头拉开门的瞬间,玄关感应灯恰巧照亮她鼻尖沾着的丙烯颜料。
“不是说今晚要通宵?”她攥着调色板的手指关节发白,目光扫过他手里皱巴巴的西装外套。
松节油的气味里混进一丝参鸡汤的香气,餐桌上摆着两副碗筷。
张皓宇把凤梨酥塞进她围裙口袋,指尖蹭过布料下紧绷的肩胛骨:“某些人往鸡汤里藏摩斯密码,我不得回来破译?”他故意晃了晃手机,屏保照片里的草莓发卡在两人之间闪动。
陈子衿耳尖泛红地转身盛汤,却被他从背后环住。
她发顶蹭着他下巴抗议:“油墨要蹭你衬衫上了!”尾音却消散在他突然收紧的臂弯里。
窗台上的画架被穿堂风掀动,未完成的向日葵在暮色中舒展花瓣。
“李对手的质检报告是伪造的。”他贴着那枚红透的耳垂轻声说,感觉怀里的身体渐渐放松,“还记得上个月慈善拍卖会失踪的监控录像吗?老秦把它藏在了...”
汤勺突然磕在砂锅沿上,陈子衿转身时撞翻颜料盘。
钴蓝色在瓷砖上漫开星河,她攥着他领带的手指关节发白:“所以你故意激怒他们派打手来?万一带武器怎么办?”
“所以我提前在会客区装了六个隐形摄像头呀。”张皓宇笑着摸出颗薄荷糖,剥开糖纸的动作像在拆解炸弹引信,“再说...”他突然俯身舔掉她鼻尖的橘色颜料,“陈记者冲进李对手大厅时,怀里揣着的可不是摄像机。”
陈子衿怔住,忽然想起三天前他非要教自己用微型录音笔。
夜风卷起窗帘,露出画架后藏着的老式胶片机,取景器里还卡着半截李对手公司门牌的特写。
餐桌上的参鸡汤腾起白雾,在吊灯下织成朦胧的纱。
张皓宇舀起那颗金粉笑脸蛋时,陈子衿正用沾着颜料的手指在桌面画圈:“妈下午来电话...说要是公司周转不开,她可以把老房子...”
汤匙突然清脆地撞上瓷碗,张皓宇掏出手机划开股票页面。
跃动的K线在两人瞳孔里投下翡翠色的光斑,他捏了捏她小指:“告诉咱妈,下个月带她去看滨江那套带画室的楼盘。”
窗外掠过晚归的鸽群,羽翼拍碎满地夕照。
陈子衿的调色板跌进他怀里,钴蓝与赭石在衬衫前襟晕染成星空。
晨光再次漫过城市天际线时,星海科技大厅的绿植墙上缀满气球。
前台姑娘踩着平衡车穿梭派发马卡龙,行政部不知从哪搞来舞狮道具,金红鬃毛随着蓝牙音箱里的《好运来》疯狂抖动。
“张总!七点钟方向!”人事总监突然扯着嗓子喊。
张皓宇转身接住飞来的香槟,泡沫却喷了身后法务组姑娘满脸。
众人哄笑中,市场部小伙骑着电动滑板车撞进人群,怀里抱着的锦旗上赫然绣着“商界汤姆终结者”。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穿快递服的小哥扛着半人高的草莓花束愣在门口。
张皓宇签收时发现卡片上画着显微镜和爱心,抬头正好撞见财务总监偷拍。
他挑眉举起香槟杯:“年终奖翻倍的条件——立刻删掉!”
笑声震落天花板上的彩带时,谁也没注意张皓宇悄悄退向安全通道。
他倚着防火门翻开手机,锁屏照片不知何时被换成新的画面——陈子衿在未完成的向日葵油画前打盹,鼻尖沾着颜料,怀里抱着他昨夜乱丢的领带。
暮色再次浸透城市时,张皓宇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松领带。
身后实木桌上躺着打开的首饰盒,天鹅绒垫上并排嵌着两枚戒指。
素圈内侧刻着显微镜与星轨的纹样,指环上细细的刻痕拼成“hYGGE”——那是陈子衿教他的丹麦语,意为“灵魂的亲密无间”。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散暮色,前台姑娘探头递来牛皮纸袋:“张总,秦叔让转交的加密文件。”档案袋封口的火漆印还残留着余温,隐约能看到“防御体系预案”的字样。
霓虹灯次第亮起的城市天际线上,某扇窗内的台灯啪地熄灭。
张皓宇最后看了眼手机里熟睡的侧颜照,将戒指盒放进抽屉时,指腹轻轻摩挲过火漆印下若隐若现的蛇形暗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