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启面上应和着,心里却知道坏事了,只干笑两声:“陈大人客气了,不过是儿女婚事,不必大费周章,贺礼太过贵重万万使不得。”
可对方只当他是假意推辞,不然怎么会借儿子的口告知他们这事,不就是拐着弯要他们表示表示嘛。
于是硬是留下东西,人立马就走了。
可他送来的不过也只是比寻常贺礼多上一些,远远不是那些之前送来的可比的。
一连五日,温和启都在接待各处来的贵客。
就连温家,温和民也是派了管家送上了两百两银子,恭贺新婚。
温和启甚至来不及想,为何突然知道这件事的人就跟一瞬间从地里冒出来的春笋一般,原先一个尖都没露出来,如今却一下全蹦了出来。
他是不知道,温怀玉为了将事情递到各个官员家的院子里费了多大的功夫。
可原先只想筹备个十数桌贵客的场面,一下要顾及的人多了几倍。
请了这个不请那个,那那些送了贵礼的人心中要是有意见,他们本就是冲着大婚那日能和北临王同桌饮酒来的。
可那些送了贵礼的身份还不如只递了一二百两银子的客人,从未见过请地方七品小官却不招待朝中三品大员的。
那岂不是太过招眼了,于是整个三房都忙成一锅粥,银子都收了,若是连面都没叫那些人见上,自己只怕是以后都不好跟他们打交道。
“你说,他会给我们下帖子吗?”温二夫人磕着瓜子问。
宋文春看她一脸看热闹的模样也好笑,“你想去吗?”
“想啊,如何不想,妙龄少女嫁给五旬老头,如今京中只怕都不知怎么议论的了,我母家还遣人来问是不是国公府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了,要用这种手段讨好皇家,知道我们分家之后才松了口气。”
“你也就如今说说,真叫你去,你又懒得去搭理那家人了。”
宋文春自然是知道她的,温怀玉也在一边笑笑,逗着怀里的温怀依。
温二夫人嗔怪道:“那一家子搬出府后不知道我心里轻松多少,总算可以不跟她们来往了,他宴客我只当自己病了,日后都避着走。”
温怀玉看向门口:“圣上召爹和二叔进宫,想必是知道了这件事。”
“自然,北临王那边没动静,大家也只当听听闲话,只是眼见祭祀都过去些日子了,他还迟迟不离京,皇上才确定下来。”
谁又能想到,这温家会将女儿嫁给北临王这么一个人。
且不说辈分都差了两代,就说北临王这人的风评,但凡是有些傲气的都不会将自己女儿推入火坑,疼不疼惜另说,遭不住别人的冷眼。
温二夫人摇头:“如今别人面上恭喜,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看笑话呢,我巴不得不出门,省得还连累了我们名声。”
温怀玉却不以为意:“叔母在意名声,可那些人也只会背后说道,当街遇上依旧得恭敬跟她们行礼,连我们日后见了堂姐都得尊称一声王妃,他们图的便是这个。”
“他们如何想如今都与咱们无关,往后都是不来往的了。”
正说着,温和民和温二叔风尘仆仆地从马车上被搀下来,毕竟在外面,两个人还负伤呢。
还未坐下,温和民就开始大吐苦水了:“这皇上棋风实在差劲,叫我和二弟翻来覆去陪他下棋,一下午都没下成几把,光打听家里的事了。”
温二叔也接茬:“怀玉,照你说的,将家里遭了劫后那一晚的事都跟皇上交代清楚了。”
“那个人呢?”
温和民也摆手道:“皇上显然已经是问过那人话了,也知道缘由,一开始他问得隐秘,我们也不主动说起,实在是时辰太久,他才明说。”
那人自然是那天晚上温和启找来的诬陷温怀玉的男子,那天温和启将人带走,果然还不出一个时辰,人就已经被喂了哑药扔到了山里。
温怀玉一直叫廷安跟着,悄悄把人捡了回来,只等着这一天。
前脚皇上派人来传旨进宫,后脚人就送去了京兆府,皇上不会连这都不明白。
“皇上是在试探我们,毕竟这个关头温家闹出分家,难保不是刻意撇清关系,”温怀玉原先也不能保证皇上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料理北临王,可今日就确定了。
温和民赞同道:“走时,皇上跟我说,身子不好就多歇息,少出去走动。”
温怀玉莞尔一笑:“爹,皇上是叫你别去那婚宴呢。”
“本也不打算去,路是他自己选的,由着他去吧。”
温怀玉明白,整个温家都明白,皇上必定是要在宴席上清算了,只是外面的人只怕还不知道。
北临王从郊外打猎回来,才知道京中风头已经这么盛了,着实也派人打听了一番,只是听说皇上还是老样子,在宫中批阅奏折,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送亲宴当天,温子庚早早就穿上了靛蓝色长袍,袖口都是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本身就有些肥胖的身子往门口一站。
若不是来往宾客众多,温和启恨不能将人直接打断了腿。
要不是他大肆宣扬,府上本也不用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如今宴席实在盛大,京中的酒楼厨子都被请了过来。
连他看着这络绎不绝的马车都心中惶恐,生怕惹出祸端。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各怀心思,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只有自己清楚。
北临王倒是早早收拾好了,有人迎合他,送来了一只杂技班子,已经敲了一日的腰鼓了。
“这温和启办事还算周到,没给本王丢脸。”
一起帮着操办的管事太监赔着笑:“王爷与他家结亲是给了他家颜面,他不敢不周到,只是那温国公府却不给王爷面子,听说这个时辰了还没赶去宴席。”
北临王眼神冰冷,哼了一声:“温家也就温和民这么一个识时务的人,也罢,如今他们仗着皇上多看两眼给我逞威风,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王爷,宫里得了消息,但现在还没送来恩赐,”太监眼睛撇了一下北临王,清了清嗓子。
北临王眼睛微眯:“今日本王就打马离京,他若是不给我这个皇叔面子,日后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话里有话,那太监不再言语。
婚房中,温晓语穿着几个绣娘连夜赶好的婚服,眼神中流露出得意,府中的动静她自然是知道,却没想到父亲会为她办得这么隆重。
温云纷为她簪上最后一只金钗,看了看她嘴唇上艳丽的红色。
“吉时还有多久?”温晓语抚摸着婚服上的金线。
薛氏这是从门外端了一碟果子进来,她这些日子总是失神,婚事落定才知道府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不管不顾先是控诉了温和启一通。
这些日子柳姨娘操持家事样样得体周到,当家主母反而形似疯癫,温和启没心思管她当然是只能叫人好好管着不许出门。
温晓语更是没心思放在她身上,见她来了也是叫了一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