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人看清是凤牌,立刻跪了下去,刚要呼颂,被叶蓁再次呵斥道:“起来,速去!”
那人惊了一身冷汗,走在了前方:“您请。”
“如今是谁在此当差?”
“甘顺,甘校尉。”
叶蓁明知故问:“从属何处?”
“西南边境。”
“何时来的?”
“舒将军去京城之后不几日。”
“周邡叫来的?”
那人擦着汗:“都尉大人们的派遣都是将军们的意思,小的不敢妄言。”
叶蓁不再问话,走进山门。守兵们不敢再拦,目送他们上了山。
四人一路前行,在半山腰处停下,那里有块两亩左右还算平整的地方,建了几间看上去极新的木屋,四周木屋较小,中间最大,周围散落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也均是面生之人。那人刚要去通传,被叶蓁喊住。她向月戟做了个上前的手势,指向了中间的木屋。月戟会意,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将门口阻拦的人拨到一旁,冲进了木屋之中。
片刻之后,叶蓁带着圣女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木屋中很是昏暗,刚从明媚的阳光中走进去,乍一下什么都看不清楚。叶蓁立在门口适应了一会,就这一会,她听到了男子的咒骂声,女子的惊呼声,还有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她微微侧身,待与圣女四目相对,头往门口的方向撇了一下,将凤牌递给她,低声道:“玩去吧!”
圣女愣了一瞬,这才看清楚叶蓁给她的是凤牌。这凤牌她之前也见过,当然明白代表了什么,行至门外,冲着门口聚集的人故意拿捏出狐假虎威的架势将凤牌举到众人眼前,而后四下看了一眼,向着路上急行一人直冲了过去。
“小哥,这是要去哪里啊?”
下等兵模样打扮的男子被圣女拦下,也不敢瞧她,陪笑道:“小人只是去山下办点事。”
圣女将凤牌在她眼前晃了晃:“今儿,这山封了,不许进,更不许出,倘若胆敢违抗命令,格杀勿论!”
那人立刻跪了下去:“小人不敢!”
待叶蓁看清楚木屋中的情形,月戟已经将榻上那衣冠不整的一对男女拎到了她的面前。她未理会甘校尉的叫嚣怒骂,而是转向了跪在一旁的女子。那女子衣不遮体,抓着胸前的衣襟将头垂得低低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伤痕累累,看那些伤的程度应是新伤叠着旧伤。
叶蓁缓缓蹲了下去,将那女子的下巴轻轻抬了起来,待看清楚她的容貌,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甘校尉对叶蓁的不理不睬颇为恼火,虽被月戟强摁着,仍挣扎着不停地用一些下流话怒骂她。月戟瞧叶蓁的脸色,对这位不苟言笑的女子有几分惧怕,唯恐这些污言秽语惹恼了她,几次想堵甘校尉的嘴却被她制止。
“衣服穿好。”叶蓁说完站了起来。那女子赶忙跑回到榻前,颤抖着将衣服穿戴整齐了。
叶蓁这才面向甘校尉,在他又要吐出污言秽语之时抬头给了他一耳光。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女子唬了一跳立刻跪了下去,叶蓁余光瞧见,语气中明显带上了一丝严厉:“起来!”
女子立刻又站了起来。
“你竟然敢打老子!”甘校尉再次挣扎着要站起身,被月戟一脚又给踹倒。他大喊,“外面的人都死了吗,来人!”
没有人敢进木屋,甘校尉这才发觉哪里不对,突然收了声,直直地盯着叶蓁,似乎想看清她到底是谁。
叶蓁又道:“月戟,你出去瞧瞧娉儿。”
月戟一听,取过墙角处的绳子,将甘校尉绑了个结实,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木屋中只剩下了三人,叶蓁才冲甘校尉讲了第一句话:“今儿我来,是整顿军纪的。”
甘校尉冷哼:“我永乐国从未有什么女子敢来整我的军纪!”
“我做这第一个。”叶蓁说完,从袖中取出匕首,将一旁的女子喊至身前:“你是因何在此?”
女子看一眼甘校尉,恰好对上他的眼神,立刻打了个寒颤,没能说出话来。
叶蓁盯着女子:“这是你唯一逃离此地的机会,说还是不说在你。”
女子一听立刻跪在了叶蓁脚下:“奴说!奴是被送来此处的,起初和另两位姐妹关在附近村子的一间旧屋里,正月末的时候先是被带到了舒家军驻扎的军营,半月前才被大人带到此处。”
“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是他!”女子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了甘校尉,而在她伸出手指的那一刻,眼中的畏惧全变成了愤恨,恨不得立刻啖其肉。
甘校尉冲女子怒吼:“蠢货!你原本出身青楼,是本大人看得起你!不知好歹!”说着,他转向叶蓁,“自古卒妻本就是军中默许的,本校尉战功赫赫,只因这一个贱人想整我的军纪,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那,白日宣淫,怠慢军务呢?!”
“怠慢军务?这乌山炸了本就是因为之前乌山寨擅自囤积火药舒家军看管不力造成的,与我有何关系?”
“我不管乌山炸没炸,我只管今日之事。”叶蓁行至门前,看着外面,幽幽地道,“过一会儿便知你为何怠慢军务了。”
甘校尉脸色微变:“你意欲何为?不,你到底是谁?!”
“待会儿,你也会知道。”
说话间,有传令兵慌慌张张地从山上跑了过来,不顾外面守兵的阻拦直冲向木屋,在门口停下,喊道:“校尉,大事不好,寨子的门,开了!”
甘校尉这才有了惊惧之色,不断地看着叶蓁,冲外面大喊:“退下!”
“校尉!”
“我让你退下!”
外面没了声音,远远地看圣女奔来,叶蓁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冲外面那些手足无措的守兵喊:“没听到寨门开了吗,都愣着做什么?!”
众人瞧不清叶蓁的表情无人敢妄动,直到听到有喊打喊杀的声音传出,才飞奔而去。圣女与他们擦肩而过,很快行至叶蓁面前,趁四下无人,急急地道:“未出所料,舒家军受伤的士兵全被关在上面的乌山寨中,缺医少药,情况很不好,我让月戟留下帮他们了。”
叶蓁伸出手:“凤牌给我,你和月戟赶紧趁乱从小路逃。”
圣女皱皱眉头:“你是不是出卖我们了?”
“还未,马上。”
话音刚落,圣女将凤牌往叶蓁怀中一扔,扭头便跑,跑了几步又停下,一跺脚,转身道:“我让明侍卫他们来助你!”
“多谢!”叶蓁说完,转身进了木屋。
甘校尉正威胁女子帮他松绑,见叶蓁进门,又忙跪了回去。叶蓁瞥一眼女子,道:“你且在此乖乖等着,我自会带你出去。”说完又转向甘校尉,将凤牌举到他的眼前,让他仔细看清楚了,“走吧,镇压舒家军还得我们甘校尉亲自出马不是?”
甘校尉面色苍白,不敢起身,态度瞬间变得恭敬无比,干笑道:“镇压?姑娘言重了,在下只是在未调查清楚爆炸原因之前暂时看管驻守乌山的舒家军,他们闹事,这中间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谈不上镇压。”
“甘校尉还在这搭台子唱戏呢?”叶蓁再次将手中的凤牌晃了晃,“知道我是谁的人了吗?”
甘校尉点头哈腰道:“知道,知道。”
“所以,你是任由舒家军在这乌山横冲直撞还是劝他们回去?”
甘校尉为难道:“姑娘好歹给在下松个绑。”
“行。”叶蓁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药瓶来,倒出一粒药,“吃了。”
甘校尉咽着口水,视线在叶蓁和这药丸之间游离着:“恕在下眼拙,那会儿未认出姑娘,冒犯了姑娘,在下给您赔不是,您看这药……”
叶蓁在甘校尉未闭嘴之前直接将药扔进了他的喉咙中,而后抬手将他的下巴扬起,见他喉咙处吞咽了两下才放手,用匕首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
叶蓁先一步走了出去,站在路口处看着二十多名面生的士兵拿着长矛和盾牌阻挡着试图要冲进木屋的十几位舒家军。由贺之的副将曲松寿为首的那些舒家军看上去如战败的流兵般狼狈不堪,且身上都有伤,群情激愤,不停地喊着要讨个说法。叶蓁在一旁冷言瞧着,断定平日里甘校尉的人肯定不会对他们如此客气,必是因她在才有所收敛。见没有起太大的冲突,并未上前,等到甘校尉穿戴好走到近前才道:“请大人示下吧!”
“都给我拿下!”甘校尉一嗓子吼出,举起剑冲上前,凶相毕露,向着领头的曲副将劈了下去。曲副将保护着身边的人,一只胳膊已完全不能动,腿上也有伤,赤手空拳强撑着躲过这一剑,却全然无反击之力。
叶蓁已完全看清情形,夺过身旁士兵手中的剑向甘校尉直冲了过去,将曲副将护在了身后。见此情形,甘校尉心中隐约觉得上了当,但又想到她手中的凤牌并不敢确定,只好抵挡着不敢进攻。几招下来,叶蓁已经摸清了甘校尉的功夫,再加上他心有顾虑,便有了胜算,在他后退之时,突然使出了杀招,一剑刺穿了他的右胸。
“收兵!”叶蓁冷冷地冲只剩一口气的甘校尉道。
甘校尉强忍着剧痛,用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一个字:“收——!”
曲副将怔怔地看着叶蓁的背影,尤其是她持剑而立的姿势,越看越觉得眼熟。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身旁的一个士兵突然拉了他一下,悄声道:“副将,平安扣!”
曲副将往叶蓁的腰间一看,面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立刻想要上前,却被她悄然制止。
叶蓁取出凤牌,向舒家军一亮:“小女奉皇后之命前来调查甘校尉渎职一事,还请各位先行回去,必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有没认出叶蓁的舒家军开始骚动,被曲副将拦住,他向叶蓁长长地一揖:“谢公,谢姑娘搭救!”
“请回吧!”
叶蓁目视着戚家军往乌山寨的方向艰难行进着,转身向不知该如何处理甘校尉的一众人道:“死不了,该避开的要害都避开了,请军医来吧!哦,对了,这种贯穿伤最拿手的是舒家军的戚军医,寻他来。”
一人赶忙上前道:“姑娘明鉴,我们自有医术高明的军医。”
“那我问你,这些舒家军是谁治的?”
那人道:“自是我们的军医。”
叶蓁早就预料到此结果,冷笑道:“便治成那副样子?隔着三丈远本姑娘便闻到皮肉腐烂的气味了!”
那人自是不敢说是因为甘校尉不许人送药导致,为难道:“据在下所知,戚军医已不知所踪。”
“那便让甘校尉死吧!”叶蓁平静地道。
众人大骇,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叶蓁将手中的剑一扔,喊道:“我奉皇后之命来这此,万没想看到同为永乐国的将士,竟然苛待自家人,就算是牢狱中的犯人也断不会受此待遇!今日之事还望各位将士管好自己的嘴巴,倘若走漏出去,因甘校尉一人连累你们还有西南军的名声,届时就算是皇后,也帮不了你们!”
众人传来此起彼伏的“是”。叶蓁问:“甘校尉身负重伤,除了他,谁的官职最大?”
无人回答,叶蓁已猜到,虽说甘校尉是打着驻守乌山的旗号来此,但毕竟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这些下等兵对他唯命是从,命贱可任由他处置,届时真若有什么事纵使灭口也不会有人过问,但若说一个带官职的都没有那也说不过去。想到这她不再为难这些人,故意道:“怎的,一个校尉驻守如此重要的边境之地竟然只带你们这些下等兵连个部下都没有吗?!”
“我这不是来了吗!”入口处,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进在上山的路上,为首的,竟然是苟将军。按照密探送来的消息,叶蓁估算着他们应该明日才到,没想到竟提前了些。不过她也不惧,原本就在她的计划之内,提前一些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