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当归百思不得其解,暗中想要杀害他的人,他能猜到是哪些人。但是想保护他的人,除了东梧卫,好像就没有了吧。
这群人到底是谁呢?
缥缃堂内,凌当归挑着灯芯,胡乱一搅。
风絮推门进来,“世子,陆观南回来了。”
凌当归迟钝了一秒,火星子跳到虎口处,烫得他手一抖。
“去看看!”
凌当归藏在树后,静静观察着陆观南。
陆观南洗漱完之后,便回了屋。即便是再强装平静,但凌当归还是发现了掩藏之下的惊乱。
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子时了,他这么晚才回来,还这么魂不守舍。
唔……看来应该是解开了身世之谜,男主一时无法接受。
毕竟这发生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当了宜国十七年的平昌公府嫡长子,突然被告知自己其实是被抱错的,本是乡野之子。接受了这件事后,不到一年,却又被告知,他是许国皇帝流落在外的骨血。
是许国的皇子。
母族还是傅氏。
大约像是一场梦吧,大起大落。
凌当归想到原书中之后的剧情,不由地心跳加快,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他见证了这个时候的男主。
凌当归轻轻一声叹息,下意识拽着竹叶,听树叶哗啦哗啦的声音。男主要回到许国了,摆脱宜国的噩梦,本是好事,凌当归作为读者,该为他感到高兴的。可事实上,他却高兴不起来。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哎,到底是有些不舍。
正要准备离去,偏房的门忽然被打开。
陆观南披着黑色外裳,一眼便看见了凌当归。
幽黑的深夜下,屋内昏黄黯淡的烛灯,陆观南的视线在两者的交相掩映下,显得格外沉郁深邃,仿佛其中坠了化不开的情绪。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已经从树后出来的凌当归。
凌当归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怪不自在的,以咳嗽掩饰过尴尬,佯装自然地走到他身边去,“陆大公子,听说你才回来啊。一个奴隶,没有报备便擅自出门,未免太狂妄了吧。说吧,到底去哪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了?”
陆观南脸色看上去相当差劲,表情太复杂,复杂到凌当归看不明白。
陆观南蓦地松开捏着门框的手臂,却依旧是沉默不语。
男主当然不会说出真相的,凌当归其实也只是问问,反正都被发现了。
凌当归清了清嗓子,摆手:“算了算了,扣你一个月的工钱,长长教训。时辰不早了,本世子也要睡……”
手上一片冰凉。
竟是陆观南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他低头皱眉,看着凌当归虎口处的一小块痕迹,“怎么又伤了?”
“嗯?”
凌当归愣了一下,“哦,蜡烛不小心烫的。”
抽出手,却被紧紧攥住。
“别动,给你涂药。”
陆观南声音哑得不行,不容拒绝地拉着凌当归坐下,从木箱中取出药膏,挖出一小勺,细细地涂抹在烫伤处。
触感冰凉,很是舒服。
陆观南离得很近,凌当归甚至可以看到他幽深瞳孔中映照出的自己模样,薄得发青的眼皮,以及上方微卷的睫毛。
衣领处蹭了点灰。
应该是钻密道时不小心留下的。
衣服上的梅香味已经散了,只剩下清清冷冷的气息,或许是他身上本就有的。
凌当归胡思乱想着,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漆黑的眼眸中。
尽管一言不发,却好似有千言万语。
而且还离得这么近……
凌当归激灵了一下,缩回自己的手,大脑完全一片空白:“你这药膏不错,现在感觉一点都不疼了哈哈哈。”
死寂片刻。
陆观南低低“嗯”了一声,“是宋府医给的。”
说着,他想要将药膏递给凌当归,突然想到什么,手指一收,收好药膏,“明天再替阿凌涂吧,这个每天要涂三次的。”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凌当归随口一答,直接抢过了那一小罐药膏,讷讷地又补充:“我自己来就行。”
他有些不敢看陆观南,总觉得那视线让他心跳不正常地加速,“那什么,你睡觉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就像害怕被抓住一样,转身就跑了。
看见他离开的那一瞬,陆观南的心狠狠下沉,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透不过气来。
他大概还在梦中,神志不清吧。
睡一觉看看。
陆观南吹灭烛火,直至很晚才睡去。
不过半个时辰,天便亮了,他也醒了。
躺在床上,握着冰冷的汤婆子,他沉沉地合上了眼,终于接受了那个事实。
起身从枕头下,小心翼翼地握着白玉吊坠,黑绳穿梭在指间,玉坠摇摇晃晃,刻着的那个“许”字时隐时现,秦从云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半晌后,陆观南握住这枚他们所说亲生母亲留给自己的玉坠,缓缓吐了口气。
他该回去的,可是……想,也不想。
连着几日,凌当归又看不见陆观南了。
他也变得寡言少语。
自从那晚之后,凌当归越发觉得他与陆观南之间氛围有些怪。
怪在哪里,又说不太清楚。
翻来覆去地想从原书中找答案,也找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几日,凌当归在房里经常发呆,直到今天才注意到正事。
男主身上背负的一件重事就是洗刷傅氏冤屈。
原书里这事做得费劲艰难,男主起初回到许国,仍是担着恶名的,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如今眼下,有了那封遗书,倒是能走捷径。
许国细作一定会千方百计弄到遗书。
但现在,又一点动静都没有。
让陆观南亲自来取吗?可是陆观南也是毫无动静,整日在干活。
凌当归真的有些迷糊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想来想去,还是故意露出点破绽好了。
缥缃堂。
凌当归特意让人叫来陆观南,毛笔敲了敲砚台,仰着头看他:“喏,你帮我磨墨吧。”
“好。”
陆观南还是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样子。
侯立一旁,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做着手里的事。
凌当归装模作样地抄了会书,便开始作妖。一时要吃糕点,一时要喝饮子,突发奇想要耍几把暗器,有时又念着衣裳太厚,写不动。
完全把“不好好抄书”表现得淋漓尽致。
最后他索性一扔毛笔,双手叉腰:“算了,你来给我写吧,注意模仿我的字迹。我爹回来,他要检查的。”
陆观南看他闹腾,短暂地撇去了烦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阿凌早说不就是了。”
“本世子是那种只知道欺压奴隶的人吗?嗯?”凌当归冷哼一声,“你在这抄吧,我去后面躺一会。这本我快要抄完了,你接着,剩下的没在桌上,就在抽屉匣子里,你对着我爹列的单子找一下。”
缥缃堂分两间,穿过屏风,到了一处颇为宽敞的休息间。
凌当归躺在床榻上,眯眼打盹。
陆观南很快就抄完了这一本,对照单子,在桌上找了一会,没找到,便去拉开抽屉。
左右两边抽屉都装有书。
陆观南翻找了一会,忽然顿住。
夹在两书之间的,是一个形制漂亮精巧的雕花木盒,很窄很薄,装不了什么东西。但如果是……信封的话,或许正正好。
陆观南回头看向松竹屏风,他自己都没注意,握着木盒的手指不禁用力,指节突显,有些发白。
会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