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倒在血泊中，气息渐弱的吕良，韩少云恍然道。
“怪不得能把‘川’境巅峰打成这样，原来是有你在！”
“救，救我……”
听见他的声音，吕良颤抖着伸出枯瘦得只剩下皮骨的手，虚弱地喊道。
“黑无常？”
拖着重伤的身体，站在韩少云的身后，蛇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眉头微蹙看向陈牧野。
“你回去该补补课了！”
韩少云目光明亮了些许。
“陈牧野，拥有序列037的禁墟【黑无常】，很早之前，和现任上京市队长绍平歌并称黑白无常，他们曾经名扬上京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
“绍平歌！”
蛇女瞪大眸子，有些讶异道：“能和他齐名的人，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小城市当队长？”
“这也是我的疑问。”
韩少云摇了摇头，看向陈牧野。
“你失踪了这么久，有人说你死了，有人说你在斋戒所，还有人说你加入了其他组织……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陈牧野反问道。
他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有人能认出他。
“……”
韩少云注视了他许久，眉头一扬问道。
“十年前你就是‘川’境，按理说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境界至少应该在‘无量’，为什么没有丝毫进境，难道……你受了什么无法逆转的伤？”
听到他的话，林七夜心中一动。
037！
这是除了曹渊的【黑王斩灭】，他见过序列最高的超高危禁墟，没想到队长竟然拥有这么厉害的禁墟。
而且，十年？
又是十年！
林七夜对这个数字可太敏感了，他眼睛瞎了整整十年，金蝉大法师给曹渊的话里也提到了十年，陈牧野又恰恰好失踪了十年……
难道说，队长从上京城离开来到沧南，这件事也和他有关？
想到这，林七夜心中一震，顿时感觉这个世界好像有重重迷雾，正一浪接着一浪朝他翻涌过来！
陈牧野沉默了许久，眼里却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对他来说已经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我经历了什么，这应该不是你要关心的事。”
他握紧手中的刀，踏着冥河之水朝韩少云这边走来，每走一步，那些冥府景象都会如影随形。
“那倒是……说得没错。”
韩少云双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回头看了眼蛇女，注意到她满身的伤势，有些惊讶道：“你和陈牧野对过招了？”
“……”
蛇女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
韩少云眉头微皱，目光如剑扫到最近的许风霜和林七夜身上，语气更惊讶道：“光这两个小家伙，把你打成这样？”
“……嗯。”蛇女感觉脸上有些发烧，半晌才从鼻腔中挤出一道音节。
韩少云眼前一亮，从头到尾将二人扫了遍，“守夜人里还有这样的后起之秀？”
“韩少云！”
见对方注意力全被许风霜二人吸引走，陈牧野心中一紧，连忙开口喊道：“废话多说无益，不管你想干什么，先过了我这关！”
他加快脚步横在韩少云眼前，右手攥紧刀柄，左手放到身后打了个手势。
许风霜和林七夜一愣，紧接着便反应过来，一齐拉起老赵退开。
集训之前，和小队里的人相处了半个月，136小队内部的一些暗语和手势，他们也曾学习过。
陈牧野的意思是……撤退！
林七夜忍不住悄声问道：“这个叫韩少云的刚才提到了‘无量’，他是吗？”
“怎么可能，他要是的话，咱们现在已经死了！”
许风霜指了指吕良：“精神力的波动比他强一些，应该是‘海’境……”
“那也很恐怖啊，比咱们高了两个境界，队长一个人能行吗？”
许风霜摇摇头：“不知道，先把老赵弄过去，他在这太危险了。”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松开我！”
赵空城捂着肩膀挣扎道：“‘海’境又怎么样，老子还能打呢！”
“行了吧你，要不是我们来，你都掏【鬼神引】了！”
许风霜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无奈道。
虽然老赵被啃掉的骨头已经复原了，但血肉却只好了大半，还能看见一大块缺口，能打个屁！
许风霜想了想，眼珠一转道：“我上次复活那么多人，你这次要是再死，那可就是真死了！”
果然，他这么一说，赵空城瞬间老实下来。
……
“过了你这关？”
韩少云剑眉一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
“无论我想干嘛，你觉得，凭你现在的实力，能拦得住我？”
“试试。”
陈牧野抬起直刀，脚下的冥河之中传出几声哭嚎，黑水翻腾而起，将刀刃包裹覆盖成一片黑色。
“我的建议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韩少云长戟一挥指向他，“你应该清楚，这种级别的战斗，你背后的那几个，上来就是送死！”
“我一个，就够了！”
陈牧野不再废话，挥舞直刀猛然前冲，准备率先发动攻击！
他的背后，阎罗殿的虚影不断闪烁，血红墙壁的红芒映射在韩少云眼中，令他目光微怔。
“既然如此，能亲眼见识昔日上京天骄的风采，也算不虚此行了……”
韩少云回过神，嘴角悄然勾起道：“让我看看，你到底凭什么！”
说着，他周身的精神力一翻，引动一阵狂风将蛇女吹到远处，挥动着手中长戟迎过去。
铛——！
二人的动作似惊鸿过隙，刹那间便跨越彼此之间的距离，直刀和长戟对撞之下，发出爆鸣的同时，激起狂风卷着冥水四溅！
巨大的冲击力下，韩少云纹丝未动，陈牧野却浑身一震，境界带来的差距在第一时间便已显现……
但陈牧野面不改色，似乎早就对此有所心理准备。
他整个人向韩少云贴去，胳膊带着手腕一转，刀刃顺着戟杆游走，闪着幽光袭至韩少云胸前！
“来得好！”
韩少云眼前一亮，不慌不忙地侧动身体避开，同时手中暗暗用力。
等戟杆一翻在空中转了半圈，将刀刃猛的荡开后，他又甩动肩膀，将右臂瞬间回拉……
戟援下的戟胡直对陈牧野的后脑，仿佛死神手中的镰刀，闪着寒光倒勾回来！
感觉身后一凉，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他几乎不经过思考，便洞悉韩少云的意图，将手中的刀往后一甩！
一道刺耳的金石交错声响起。
挡住长戟的倒钩后，陈牧野稳住重心，加速往韩少云的身侧绕去，抬手向着他的左腿斜劈而下！
韩少云也很快便反应过来，调动浑身的力量想往旁边躲闪。
但陈牧野又岂能让他如愿，就像胶布一样贴在他身边，无论往哪躲都有变招追击，甩都甩不掉！
眼看着又一刀劈过来，韩少云已经避无可避，无奈之下，他只好动用禁墟。
身为‘海’境，顾名思义，到了这个境界之后，体内所能储存的精神力，就如同大海一般浩瀚雄浑！
哗——！
韩少云心念一动，磅礴的精神力立马便从体内喷涌而出，化作一道无比强劲的风漩朝着周边席卷而去！
陈牧野猝不及防，被那飓风一冲，满头的发丝到处乱甩凌空飞舞，连忙脚下用力顿住身形。
以为他要停手，韩少云松了口气，准备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但下一秒，他就脸色一变！
只见陈牧野脚下，冥河之水猝而跃起，化作一道水幕聚在他身前，无论那风漩如何咆哮如何汹涌，都被其挡在外面不得寸进！
嘶啦……
在韩少云愣神的这一刻，直刀已经如若无物般穿过水幕，发出清脆的嗡鸣直达他胸前，瞬间破开他的几层衣物！
碎棉和着一串鲜血簌簌而飞，浇在树枝盛顶的积雪中，一眼望去，像是被泼洒出的一幅红梅图。
“什么……”
感受到胸前的轻微痛觉，韩少云喃喃一声，凶猛风力从脚下荡开，将他逆着横推出十数米之远。
稳住身形，他摸了一下伤口，再看向陈牧野时，神色于刹那之间变得凝重。
他本来还想的不以境界欺负人，单纯从力量上和陈牧野一决高下。
长兵对上短兵，优势之处就是攻击范围更远，而且可以限制敌方的行动。
但他……根本限制不了陈牧野啊，这家伙的战斗技巧实在是太恐怖了，竟然能够在一合之间逼近他，而且甩都甩不掉，就跟狗皮膏药一样！
一旦被近身，就像刚才一样，长戟的灵活性与直刀相比，都不是略低一筹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还是被逼无奈使用了禁墟的情况下，都将他伤到了……
不愧是在他加入守夜人之前，就名扬天下的天才，如果两人境界相同，他毫不怀疑，在禁墟毫无优势的情况下，今天都得死在这！
可惜……
“嗯？”
韩少云突然感觉胸前刺痛起来，连带着意识一阵恍惚，眼前的景象仿佛都模糊了不少。
他若有所觉地低下头，发现持枪的双手之上，皮肤好似被开水烫了般皱巴，体毛也在肉眼可见得变苍白。
“无常刀下，肉体可斩，魂魄可斩，阳寿……亦可斩！”
就在这时，一道漠然的声音从面前传来，为他解释道。
韩少云猛地抬头，双眼中爆发出一抹华光：“这才是真正的无常索命啊，可惜你失踪了十年，如果你之前一直在，这个大夏该有多精彩？”
闻言，陈牧野愣了一下，准备追击的身形停驻在原地。
“韩少云，关于你的事情，我听说过。”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低下来不少。
“五年前，驻姑苏市守夜人小队正面遭遇【呓语】，三死三伤，还有一个落下终身残疾！”
“……”
听到这，韩少云目中含光闪烁，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直都没张口。
“从那之后，你就失踪了，再出现时已经成为了古神教会的【信徒】第十三席……”
陈牧野语气一顿，沉声问道：“你真的，是自愿加入古神教会吗？”
“什么意思？”
韩少云眼皮一跳，表面却十分平静地问道。
“如你们所知，沧南这地方确实不大，但对于我来说，在哪都是一样的……”
陈牧野转过头看向身后。
红缨，温祁墨，许风霜，林七夜……
除了老赵以外，不知何时，其他人已经来到背后，手握武器盯着二人，随时准备支援。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只要有他们在，就足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少云深吸一口气，加重声音问道。
“我想说……”
陈牧野缓缓回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脸。
“我不认为，身为一个守夜人小队的队长，你能够放弃所有仇恨，甘愿咽下手足被残杀的恩怨，放弃一切加入古神教会！”
“呵呵。”
退至一旁的蛇女，听到这段话时，立刻发出一声似讥似讽的冷笑。
“你想多了。”
韩少云脸色平静如水，“那些事无论能不能放下，都改变不了，我现在是【信徒】第十三席的事实！”
“只要一天是【信徒】，就终生都只能是，他们的灵魂契约，比你们守夜人想象得要恐怖百倍千倍……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他抬起长戟，从戟刃中看到蛇女盯着这边的眸子，叹息一声后，缓缓摇头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为了荣誉、信念而死，和抛弃自由、尊严而活，这两个选择真正摆在你面前时，你或许才会理解我！”
就在这时，韩少云眉头微皱，诧异地看向天边。
紧接着，他体内的精神力勃然喷发，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一股脑压向陈牧野！
刹那间，林中狂风肆虐而起，积雪被纷纷扫起，化作飞花疯狂地涌上天……
韩少云身躯一闪，再出现时已经来到蛇女身边，一把掐住她受伤的肩膀往上提。
陈牧野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等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随风而起飞向半空！
“嘶！”
蛇女痛得眼泪哗哗的，龇牙咧嘴地拽着他，对着地面上的许风霜二人急道。
“你别跑啊，给我弄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