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是坐轿子回来的,轿子抬到了主院廊下,顾长安被人扶着下了轿子就见沈璃在门前看他。
不同于以往或温柔或调侃的笑意,如今的阿璃看起来有些严肃。
他当即便咽了下口水,十分的心虚。
“放开,我自己能走,小伤而已,不疼了。”他对春生道。
春生当下就明白了,眼睛转了下道:“是啊,太医都说了没什么事,养几日就好了。”
顾长安舒了一口气,对着沈璃赔了个略有些尴尬的笑。
“少逞能,我来扶着吧。”沈璃仍然没好气的上前,将人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缓步向屋子走。
“阿璃,我真没事。”顾长安心里更慌了,他已经几个月没看到阿璃这么严肃的神情了。
上次见还是她发烧之前,他很担心阿璃从此就生了气,如同从前那样再也不搭理他了。
“别说话。”沈璃一路将人扶到房间中的榻上,丫鬟们早早准备好了枕头让他靠着。
顾长安想解释,但听语气也严肃便也不敢开口了。
糟了,阿璃真生气了。
“去问一下邹神医都上什么药吃什么药,让他开好了。”沈璃交代着。
外人她终归是信不过的,谨慎一些总没错。
她在丫鬟们下去才看向顾长安,他的身子底子不好,虽然伤得不重但此时也是唇色发白,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就很差。
“小姐,鸡汤来了。”连翘端了早早就煨好的汤来。
“我来吧。”沈璃无奈的叹了口气才接过碗来。
“多谢阿璃,我自己来就好,我真没事的。”顾长安说着便要用手撑着起身。
沈璃一记眼刀飞过去:“你敢动试试看呢?”
顾长安本来都要撑起来了,这一下立刻松了力气,又躺回去了,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心虚:“阿璃,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璃还是没说话,只是上了榻坐在他身边道:“张嘴。”
顾长安非常听话,一口口喝着喂到嘴边的鸡汤,眼神则是心虚的一直看着沈璃的脸色。
他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相比起这场景来,当年在诏狱遭受的酷刑可不过如此。
酷刑能熬过去,但阿璃生气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
“听说顾大人回大理寺的路上又遭遇了不明刺客?”沈璃将她的话打断,声音淡淡的很平静、
“那些骗得了他们,如何能骗得到阿璃你。”顾长安听到她问话连忙解释:“如今整顿吏治的力度并不大,各地贪腐府库银钱导致交不上国税的数不胜数,该加些力度了。”
“想加强整顿的力度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至于一定要伤害自己吗?”沈璃叹气。
“这样最快。”顾长安看她:“若非如此,一旦前方开战,国库是真的没有粮饷了。”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沈璃皱眉问。
“是啊。”顾长安说到朝政便是一脸的愁容:“赵靖有些消息单独报给了我,大梁此次来势汹汹,若是打起了持久战阿璃可知道要消耗多少粮草?”
“可粮草不是由兵部下令,就近从各州府县调集吗?”沈璃说到这恍然:“夫君的意思是北境附近的粮草并不充裕。”
顾长安点着头:“阿璃聪明,这也是我接管了户部才知道的,各地贪腐严重又与京都勾结着,错综复杂,不用雷霆手段根本改不了这乱象。”
“我看你这雷霆手段都用在自己身上了。”沈璃尽管了解了可还是白了他一眼:“下次因为什么也不能伤害自己知道吗?”
“遵命。”顾长安答应地飞快,表情也十分乖巧,眼里满是讨好之意。
沈璃难得见到他活泼的样子,也是被逗笑了,不过鼻端的血腥气还是让她叹了口气,心疼的问:“很疼吧。”
“不疼,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顾长安轻松地道。
他并没有说谎,相比于诏狱那千般酷刑手段,这的确是不值一提的疼。
只是他身子被折磨的弱了,显得这伤好像很重一样。
沈璃一听这个更心疼了,眼睛离不开他,嘴上却道:“我们不能把赵靖蒙在麻袋里打一顿吗?”
她一想起自家夫君被折磨就总觉得有一股气没出来。
“阿璃说什么?”顾长安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是他家阿璃一个世家大小姐能说出来的话?这怎么听都是市井流氓能做出来的事。
沈璃心虚的别过头去,这种事当然是牢里的姐妹教她的了。
那姐妹从小被人拐了做偷儿,她说她们偷东西的时候遇到一些占她们便宜的男人,晚上就会这样下黑手。
保准气也出了,对方还不知道被谁打的,很安全。
“那个,你饿了吧?”沈璃觉得这话不适合在顾长安面前说,于是很快转移了话题。
“还好。”
“我叫小厨房给你准备了清淡的饮食。”沈璃对着屏风后吩咐人将饭菜端来。
“好,那我们一起。”顾长安看着她那发红的眼睛,心下触动也愧疚,她一定担心的没吃好吧。
仔细想想阿璃说的没错,下次他应该先考虑她的感受,看来未来要多多积累手中的筹码了,只有这样他才有更多的办法来解决麻烦。
沈璃很快发现了顾长安受伤带来的好处,就是他休养在家里,自己每天都能见到人,而不是只有早晚那两面。
不过顾长安并没有因此疏忽公务,只是不去衙门,公务还是要让差人送到家里来处理的,每天能拉来半个马车的公文。
沈璃跟着在榻上坐着的时候会随意翻翻这些东西,看到账本便如同看天书一般,讪讪的放下了。
她从小便不喜与黄白之物打交道,所以做当家主母必备的管账能力她是缺失的,这点也经常被母亲笑。
不过父母都纵着她,不学就不学了,左右沈家的钱是花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