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昭伫立在自家玄关之处。
目光紧紧聚焦在那堆积如山、几乎快要将整个玄关塞满的快递箱上。
她全身心地投入到整理之中。
双手不停忙碌着,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快递箱挪来挪去,试图从中清理出一条通道。
发丝因这番忙碌而变得凌乱不堪。
一缕缕肆意地垂落在她那略显疲惫的脸颊旁,可她却丝毫未曾在意。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传来一阵清脆而突兀的指纹锁开锁的声音。
那声音在这寂静得近乎能听见针掉落的楼道里,毫无阻碍地回荡着,瞬间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许昭昭的动作猛地顿住,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待她回头,便瞧见了沈牧那高大挺拔的身影。
沈牧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隔壁门口,身姿笔挺,犹如一棵苍松。
“你好,我是你的新邻居,不请我进去坐坐?”
沈牧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似有若无、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那笑容里仿佛藏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有重逢的欣喜,也有一丝试探。
许昭昭听闻这话,身体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半步。
然而,她退得太过匆忙,冷不丁就撞到了身后那木质的鞋柜。
鞋柜上摆放着的木芙蓉干花受到这股撞击的影响,瞬间散发出一阵淡淡的清香。
那清香悠悠地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似乎想要为这略显尴尬的重逢增添一丝别样的氛围。
许昭昭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丝疑惑,她记得,这里之前住的另有其人。
自己最近因为工作忙碌,在家呆的时间不多,可隔壁究竟是什么时候卖的房子呢?
怎么一点消息都未曾听闻。
“你吃饭了么?要不要……”
许昭昭回过神来,大脑还未完全思考清楚,嘴巴却已经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犹豫和紧张。
“没有,我想吃你做的饭!”
沈牧的回答来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期待,那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又回到了曾经那些温暖而美好的时光。
在那些时光里,他们也曾一起在厨房忙碌,一起分享生活的点点滴滴。
厨房里,砂锅里的汤汁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那热气不断升腾,仿佛要将整个厨房都填满。
浓郁的香气随之弥漫在整个空间,萦绕在两人身边。
沈牧斜倚在流理台边,手中正专注地剥着蒜。
他的眼神有些放空,深邃的眼眸中似乎藏着无数的思绪,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
他腕间的沉香手串随着他手部的动作轻轻晃动,每一次晃动,都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让人安心的香气。
许昭昭手持菜刀,正全神贯注地在鲈鱼身上改着柳叶刀花。
她的动作娴熟而优雅,每一刀下去,力度和角度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仿佛那不是在处理一条鱼,而是在进行一场艺术创作。
每一刀都仿佛带着她对生活的热爱,对这平凡日子里片刻宁静的珍惜。
不经意间,许昭昭抬头看向沈牧。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再也无法移开。
她忽然发现,沈牧左手无名指上,竟还戴着那枚铂金素圈戒指。
戒指内侧,刻着她名字缩写的位置,因为长时间的佩戴,已经有些发乌,可那熟悉的字迹却依然清晰可辨。
看到这枚戒指,许昭昭的心中猛地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那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有感动,感动于这么多年过去,他竟还保留着这枚戒指;有疑惑,疑惑他为何一直戴着,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也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忧伤于他们之间那些错过的时光和无法言说的遗憾。
“当初在小岛,我是被爷爷的人强行带回来的。”
沈牧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他手中的蒜瓣“咚”的一声,重重地落入瓷碗之中,那声音在这略显安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突兀,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他的指尖沾着淡紫色的洋葱汁,在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的余晖里,那颜色恰似凝固的血迹一般,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诉说着曾经那段痛苦的过往。
“母亲抱着我,在沈宅门口整整跪了三天,那三天,又冷又饿,我们的身体和心都被冻得麻木了。”
最后,保安粗暴地拎起他们的行李,扔进了后备箱。
那一刻,沈牧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许昭昭伸手关掉抽油烟机,在油爆葱姜残留的余香里,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十八岁的沈牧,孤独地蜷缩在渡轮甲板上的模样。
咸涩的海风呼啸而过,如同恶魔的咆哮,无情地吹打着他单薄的身躯。
他手中紧紧握着的诊断书,被海风卷走,在空中挣扎了几下,便飘向了茫茫大海。
那诊断书上,赵梦朱的诊断栏里,赫然写着“双相情感障碍”,墨迹被浪花打湿,晕染成扭曲的爬虫状,仿佛是命运对他们一家的无情嘲笑。
“她总说我是沈家‘嫡孙’。”
沈牧用筷子轻轻戳破蒸鱼豉油表面的油膜,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自嘲。
“但是,沈家那也不是皇位,兄弟姊妹中竞争也很激烈,同龄人中,根本交不到朋友……”
所谓的‘嫡孙’,不过是母亲臆想中的救命稻草罢了。
如果母亲知道他后面过的有多苦,还会那么坚持要带着他回沈家吗?
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里,而他,也一直被这个虚幻的身份所束缚。
玻璃转盘上的白灼菜心,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冷透,汤汁在盘底悄然凝成琥珀色的泪滴,仿佛在为这段悲伤的往事而哭泣。
整个厨房陷入了一种沉重的氛围之中。
听懂了这些来龙去脉,许昭昭算是真的了解了沈牧的过往,已经伤痛。
“我曾经误以为,你和其他那些女人一样,是冲着我沈氏的身份而来,所以……才做下了让我后悔至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