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下人们眼里,无疑都会感慨一句嫡出的大小姐心慈纯善。
年幼的宜修也不例外。
甚至上一世的她,直到柔则凭借一曲惊鸿舞入府,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时,她还固执的坚信自己的嫡姐是因为家族之命而身不由己。
在那时的宜修心里,始终还记挂着闺阁中嫡姐给的那点“恩情”。
现在想想,所谓的嫡女对庶女的恩情,也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样子。
多罗格格平日里苛待宜修,柔则又怎么会不知晓?
这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等到宜修不堪受罚之时,柔则再出面,向旁观者彰显她的仁慈。
就连那天递给宜修的菱粉糕,都是她吃剩下凉透的。
上一世,宜修直到亲眼看着弘晖在自己怀里咽了气的那一刻,才彻底看清嫡姐的真面目。
拨云见雾,其实仔细想想,不难看出嫡姐的伪善面具下,处处掩藏着心机。
只是她发现的太迟了而已。
宜修渐渐从闺阁时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她对剪秋说:“我记得嫡姐从前最喜欢京城里苏家铺子上的糕点。”
剪秋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你以后每隔三日便派人去苏家铺子买些菱粉糕送去听泉阁。”
“是。”剪秋不太明白,自己主子一向厌恶柔则,怎么突然对她上心起来了?
“打着王爷的名义即可,就说王爷顾念她有身孕,听说她喜欢吃,特地吩咐人去买的。”宜修叮嘱道,“切莫说是我送去的。”
“奴婢明白。”剪秋恭敬的应声道。
“我这个姐姐啊,心思可多得很,要是让她知道东西是我送的,她是万万不敢往嘴里送的。”宜修笑道。
“主子,柔则格格这一胎,您真的打算让她生下来么?”剪秋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
宜修闻言挑了挑眉,“生下来?当然不会。”
她从前是怎么被丧子之痛所折磨的,柔则当然也要一一尝遍才行。
到了午膳时分,宜修和齐月宾一同坐在揽月阁外厅,下人们陆陆续续的将小厨房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桌。
宜修百无聊赖的用汤匙搅动着碗中的清炖排骨汤,迟迟没有用膳的意思。
“这排骨汤不合姐姐的胃口么?”齐月宾见状,出声问道。
宜修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笑道:
“没有,只是在想马上就入夏了,是不是该给王府里的姐妹们换一些清淡爽口的菜色。”
齐月宾闻言赞同的点点头:“还是姐姐心细,最近这天气确实越来越热了。”
宜修道:“记得从前在将军府时,我那个嫡母最喜欢吃的素菜就是清炒茭白。”
她一只手微微支着下巴,露出回忆的神色,笑着道:“虽然不喜欢她的为人作风,但是不得不说,她挑选的厨子,确实做的一手好菜。”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个念头逐渐在宜修脑海中成型。
上一世柔则为后,她为贵妃,因为平时与柔则始终装作姐妹情深的表象,旁人又知晓她精通医术,因此胤禛放心的命她负责看顾柔则的身孕。
也正因如此,她才有了在柔则饮食上做文章的好机会。
柔则在世时,宜修永远维持着面上的恭谨谦和,就连胤禛也从未想过害死柔则的真凶会是宜修。
那时又恰逢柔则罚跪贤妃致其小产,一向喜欢立贤良人设的她,不得不日日作出一副悔恨莫及的模样。
到头来一朝生产,一尸两命,旁人都以为她是孕中忧思过度的缘故。
该说不说,这一世宜修想要不着痕迹地除掉柔则这一胎,难度比上一世大了很多。
宜修准备如法炮制,在柔则的饮食上下手。
所幸重生回来后,因为她刻意掩藏,除了剪秋之外没有人知道她通晓医术药理。
利用食物相生相克之法,加上柔则本就自幼体质阴寒,想要害她难产,对宜修来说并不是难事。
她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果然知识的力量不容小觑。
膳食药理之道是她这两世以来都用心钻研过的,就连普通的太医也无法超越她。
菱角与豚肉同食会引发轻微腹痛、茭白性寒凉,加上宜修准备暗中吩咐人,在菱角糕里撒上同样寒凉的白芍粉末。
这些东西并非麝香、红花一类的猛药,单看都挑不出错,无论怎么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
宜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的好姐姐,只怕你这一胎生下来,十有八九又是个死胎呢。
用过了午膳,宜修慢条斯理的掏出帕子,细细擦拭了一下唇角。
她幽幽叹息一声,对齐月宾说:“王爷吩咐我今日去看看柔则格格的状况,妹妹你先回去吧。”
齐月宾点点头,不忘宽慰道:“她现在肯定憋着一肚子火气,若有冒犯到姐姐的地方,无需与她一般见识。”
“那是自然。”宜修冲她莞尔一笑。
听泉阁地处偏僻,她一路慢悠悠地朝那边走过去,似是闲庭信步一般,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
宜修来到柔则的住处外时,果然远远的就听到一阵破口大骂,瓷器砸碎的声音。
“啧,堂堂乌拉那拉氏的嫡女,也就只剩这点窝里斗的本事了么?”
她不屑地轻嗤。
剪秋听她这么说,更是差点没忍住直接嗤笑出声,忙用帕子掩了嘴。
听泉阁外守着的小太监见宜修来了,诚惶诚恐的下跪。
“免礼。不必通报了,我直接进去就行。”宜修摆摆手,示意他起来。
那小太监听罢,似乎欲言又止,喏喏道:“福晋恕罪,我们格格现在可能心情不太好…唯恐她冲撞了福晋您。”
“冲撞?她敢么?”宜修闻言扬了扬眉,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