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在宁阳旅社吃过早饭，马上八点了。
夏莹莹催江山赶紧坐火车回安泰县。
“姐夫，你没必要送我们回家里，错过了这趟火车，又等到明天，你不管骡子了？那是村长表哥家的骡子，丢了得赔一千块，你几趟生意白辛苦。”
夏莹莹对姐夫千叮咛万嘱咐。
帆布包拿过来，夏莹莹亲手给他挂脖子上。
一旁的夏京京看得微微张嘴，莹姐这态度跟娟姐照顾姐夫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别以为十六岁的人什么都不懂。
夏京京有不好的预感，莹姐是不是要跟这个姐夫跑掉？
嘴上不能说，刚才姐夫又偷偷塞给他五十块。
小梅看爸爸要离开，喊了一声：“爸爸，我还是跟你回家吧，你一个人怎么办啊！”
小梅的意识还停留在要照顾爸爸的那段日子里。
江山弯下腰，在女儿脸蛋上狠劲儿亲一口，认真嘱咐：“听话，看好你弟弟和你小姨，爸爸初二就来接你们。”
当爸爸的转过脸再亲一口夏莹莹怀里的小宝，也嘱咐一句：“儿子乖，看好你小姨，她被人抢了就当不了你妈妈。”
夏莹莹挖了姐夫一眼：“少胡说！”
小宝伸出小手在爸爸脸上抓了一把，咿呀呀呀不知道说的婴语是什么意思。
亲完儿子，江山的脸没移开，眼神默默看夏莹莹。
夏莹莹一愣，以为他要亲自己脸，一把推开：“赶紧走啊，赶不上火车了。”
江山转身离开。
夏莹莹松了一口气，差那么一丢丢被他亲小宝的时候亲了一口。
还不是时间，山子你好好赚钱，争取在我和孩子身边扎稳脚。
夏莹莹心里的想法江山不知道，他抱着被子坐在返回安泰县的火车上。
眼睛微微闭起。
昨晚没睡好，这会儿迷迷糊糊，脑海里想起媳妇躺在自己怀里说的那些话。
“山子，我不行了，你听着，让莹莹照顾小宝，让莹莹做小宝妈妈。”
“莹莹和我一样，你好好疼她，你要和莹莹在一起，小梅和小宝就有亲妈了……”
“你等着莹莹来找你，我俩是一个心……”
江山再睁眼，耳边是轰隆隆火车声。
媳妇的嘱咐都在耳边，莹莹就是她自己，她用另一种方式带江山和两个孩子跳出贫穷落后的七百户村子。
夏娟娟和夏莹莹一模一样的脸重叠在一起是一个人。
小梅悄悄告诉爸爸，晚上睡觉，小姨一翻身把她的小手放进怀里。
妈妈在的时候，小梅睡觉时就要把手放进妈妈怀里。
爸爸，小姨跟妈妈一模一样啊。
江山在火车上想媳妇的一幕一幕。
于此同时，夏莹莹抱紧小宝走在回娘家的路上。
娟姐生小宝的时候，一模一样的时间，她肚子疼了一天一夜，流了很多血。
那不是她的月事，她有强烈的感觉小宝就是她生的。
【小宝，小梅，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妈妈都不会放弃你和小梅】
这个意思在夏莹莹心底说了无数遍。
走了半天，夏莹莹抱不住小宝，递给护送在旁边的娃舅舅：“抱紧了。”
夏莹莹再牵紧小梅的手。
出了宁阳县城，走一个小时到了新铺屯家门口。
夏莹莹和两个孩子被院里出来的人拦在门口不让进。
张兰见到女儿就是抱怨。
“莹莹，你不像话，你怎么能对文泰是那种态度？”
夏莹莹感觉家里有人，隐约听到是李文泰。
怪不得他一早不见人，原来在这儿等着。
“妈，他们来咱家了？”夏莹莹瞪大眼。
“文泰和他爸天一亮就来了，正跟你爸商量呢，说腊月二十八把你俩的婚订了。”
夏莹莹腾腾一肚子火：“妈，你们瞎折腾什么，我不乐意！”
“你不乐意你跟你爸说，由着你性子啊！”
小梅以为姥姥看见她会扑上来心疼，没想到姥姥堵在门口跟小姨吵起来了。
上房屋里出来一个李文泰冲她招手，夏莹莹真想转身就走。
夏京京气呼呼：“妈，就不能让小梅小宝先进屋去？”
他妈一肚子厌烦：“进什么屋，小梅和小宝的孝换掉了吗，没换的话先用黄钱撩一下，在这儿等着。”
夏莹莹妈拿出一张黄钱用火柴点着，在小梅和小宝身上绕了一圈，再给两个孩子胳膊上挽了一截红布条。
“干么非要把两个孩子带来，她俩没娘了还有爸，他爸不管他们么？”
夏京京看小梅害怕了，转过身抱住小梅，小声安慰：“别怕，有舅舅呢。”
这五年里，小梅见了姥姥两次，都是妈妈带她来的，都忘了。
舅舅护着她要进上房跟姥爷打招呼，被姥姥喊住：“女娃家别进上房，带着孝冲了先人牌位。”
夏京京气呼呼：“妈，你瞎说什么啊，她是小孩。”
夏莹莹一个手抱住小宝襁褓，一个手拉着小梅，嘴上安慰：“小梅你别怕，咱先进厨房暖身子。”
小梅眼神里的胆怯让夏莹莹心里疼的一跳一跳，忍着眼泪没落下。
这二十天，在那间低矮土房子里，小梅和小宝过的好开心，谁的脸色都不看。
夏京京也进厨房：“姐，爸叫你去上房问话。”
夏莹莹解开小宝襁褓，给他换尿布，嘴里没好口气：“等着，我哄好小宝再过去。”
小宝换好尿布，再吃一瓶奶粉，不哭不闹坐在姥姥家厨房炕上玩。
小崽大眼睛忽闪忽闪，姥姥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实在忍不住伸出双手：“来，姥姥抱上心疼，莹莹，你爸叫你呢，你没听见？”
夏莹莹硬着头皮进了上房。
李文泰老爸眼睛直直看在她身上，不是友好。
夏莹莹老爸对女儿肯定是训话：“莹莹，你不像话，怎么能在你姐夫家待二十天，你也能待住？”
“大雪封了路，我没办法出来就待着了。”夏莹莹辩解一句。
在爸妈跟前，她这会儿实实在在做夏莹莹。
夏天成更来气。
“大雪封了路，你姐夫咋能跑安泰县城做生意？你让你姐夫拉着你到安泰县坐火车不行吗，非要待到今天，差点在他家过年，你就是故意的。”
“爸，我要不待到现在，我姐夫怎么出门跑生意，两个娃谁管？”
夏天成气得站起身，莹莹说话口气怎么跟娟娟一样了？
江家女婿大冷天里出门做生意这事，京京回来说了一些情况，说他姐夫出门做生意挣钱，他莹姐留下帮忙看两个孩子，腊月二十三才回来。
“你姐夫生意做的怎样？”
“爸，他两天出一趟车，挣了五千块。”
夏莹莹觉得自己不是撒谎，到腊月二十八，江山可不就挣到五千块了。
五千块让夏莹莹心里有了些底气。
就因为姐夫能挣五千块，我才待二十天帮他看孩子。
听到这话的李加义一脸吃惊：“他能挣五千块？”
夏天成鼻子里哼气，对江家女婿已经失望透顶。
“他要有本事挣五千，他以前咋不做生意，干么被他大哥大嫂挤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什么样。”
这个女婿在江家被排挤，活的窝囊，娟娟这几年尽是受罪，生完二胎缓不起来早早走了。
江山爸爸没了以后，夏天成对江家其他人满肚子厌恶，包括女婿江山。
江家姐夫挣多少钱不是夏家人关心的要紧事，夏天成关心夏莹莹跟李文泰腊月二十八订婚。
“莹莹，我跟你李叔商量好了，二十八是好日子，你和文泰把婚订了。”
夏莹莹胸口剧烈起伏，捏紧拳头努力让自己情绪平稳，她好表达清楚心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