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诗成的轿子缓缓地停在了距闲王府大门百米的位置。
她下了轿后,先是快步向柳喜喜行了礼,魏轸也赶忙给她行了礼,如此行了一套繁琐的规矩后,莫诗成才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
柳喜喜轻叹了一口气,道,“师姐,你看看那具尸体,一个时辰前被人丢弃在那里的,除了魏府尹的人,我们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也不知道是哪个狠心的人,心思如此歹毒,这不是故意为难我,要我拿问你们两人吗?你们俩可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家冤家?我一个王爷,除了会花钱,哪懂得这些人命案子,这事还得靠你们俩来处理。尸体可是丢在我王府前的,你们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可就得上报京中了。念在你们为百姓做事,功劳苦劳都不曾少的份上,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可够?”
她这一招先发制人,把魏轸吓得够呛,不由自主地看向莫诗成,心中暗想,这下可闹大了!这无名无姓的男尸,要想找到尸源,简直比登天还难。
莫诗成却恭敬地道,“闲王所言极是,此人命案子发生在通州府内,理应由通州府办理。下官相信以魏府尹的办案能力,定能速速找出凶手。”
短短几句话,莫诗成就巧妙地将自己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她微笑着看向魏轸,道,“魏府尹,可是有难度?不如我向闲王请求再多宽限你几日?”
魏轸闻言,脚下一软,若不是有胥吏及时搀扶,恐怕早已摔倒在地。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层层的压力,难道全压她头上了?
她不敢多言,战战兢兢地回道,“下官自当竭尽全力,只是这案子毫无头绪,只怕短时间内难以查明真相。”
莫诗成道,“唉,魏府尹,闲王可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她一定能理解你办案的难处的。”
魏轸看向柳喜喜,虽说柳喜喜才二十岁,年轻的脸孔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可这笑容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柳喜喜见话锋转到了自己身上,还未等魏轸开口,便笑道,“魏府尹,我对侦案一窍不通,这时间长短嘛,我看还是尽早为宜。师姐既然担忧魏府尹能力不济,我念魏府尹年事已高,这案子不如就交由师姐来查,魏府尹和我府的知春护卫从旁协助,如此可好?”
她想借着这案子,探一探莫诗成的底细,又怎能轻易让莫诗成将事情推脱得一干二净,当个甩手掌柜,否则她也没必要特意请她来此了。
莫诗成被柳喜喜反将了一军,仍是不动声色道,“承蒙闲王信任,将这案子交予我,我定当全力以赴,尽快查出真凶。只是闲王认为这尸首与我有关,若是由我来查,岂不是有失公允?”
柳喜喜笑道,“师姐,虽说如此怀疑,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咱们可不能因噎废食啊。你在通州的地位,那是说一不二,办过的案子更是多如毫毛。若是真与你有关,那说不定是你以往办的案子中与你结仇的仇家所为;若是无关,那就更得由你来查了。不是我不信任魏府尹,只是上次她连袭我的贼人尸首都未能保住,咱们彼此知根知底,我自然是更信任师姐一些。”
这打太极的功夫,有谁能敌得过华夏人?
柳喜喜的这番话,看似是在贬低魏轸,抬高莫诗成,但魏轸能在通州府稳稳当当地干到即将退休,能力虽不出众,却也大致是没有什么过错的。她又岂能听不出柳喜喜的言外之意?她虽心中惶恐不安,但也只能任由她们去争斗,自己坐享其成便是了。
莫诗成淡笑道,“闲王抬举,下官承蒙圣驾隆恩,得以亲点为通州太守,身负一方之权,肩负治民、进贤、决讼、检奸等重任,事无巨细皆需亲力亲为。此案在我看来,不过是普通案件罢了,虽有可能牵涉到我与魏府尹,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依律法而言,此事发生在通州府内,理应由魏府尹负责查办,除非闲王认为魏府尹难以胜任,那下官自当立刻上书一封,请圣上另派更为得力的府尹前来。在新府尹到来之前,下官愿代行府尹之职。”
魏轸闻得此言,原本想要坐山观虎斗的心思瞬间如坠冰窖,他慌忙行礼道,此事理应由下官来查办,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足够了……”
柳喜喜微露不悦之色,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就这样被魏轸给破坏了。在此情形之下,她也不便多言,只是微微一笑,客气地说道,“魏府尹有此心意,那我自是放心的。不便打扰魏府尹查案,就不请茶了。”
她又轻咳了几声,“前些日子感染的风寒一直未见好转,才站了这么一会儿便已疲惫不堪,我先去歇息了,两位忙着。”
道完,柳喜喜转身迈入府内,余下二人弯腰恭送。
柳喜喜一进府门,便瞧见祝长乐正躲在门后,她轻摆了摆手,祝长乐心领神会,从侧边穿过长廊,直至中堂。
“你在看什么?可有看到熟悉的人?”柳喜喜迫不及待地问道。
祝长乐摇了摇头,道,“没有见过,死的那个倒是有些眼熟。”
柳喜喜奇道,“距离如此之远,尸体又身着一袭黑衣,你是如何看清的?”
“我能认出他来,是因为他的头发。有一晚,他突然跑出来大喊大叫,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透过门缝看到他扯着自己的头发,还……还……”祝长乐突然停了下来,眉头紧蹙,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不忍说道,“还拿刀割自己的肉。”
柳喜喜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参加过多次禁毒宣传活动,接触过大量相关资料,对于毒品的种类、药效,也能道出个一二来,更是见过不少相关人员。
长期的食用,大脑会遭受严重损伤,产生幻觉,甚至出现自残行为。
他们着实可怜,被人用除隐丸长期控制着。在现代,有戒毒所和戒毒中心可以根除瘾癖,而在这里,等待他们的估计只有死路一条。
柳喜喜道,“我们想要救他们,就得靠你。你是人证,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能踏出闲王府半步,明白吗?”
祝长乐连连点头,他深知柳喜喜这几句话的厉害关系,他们杀了人并将尸体丢弃在王府门口,就说明柳喜喜之前所设的迷魂阵只是权宜之计,不用想也知道,只要他胆敢露面,他们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置于死地,以绝后患。
他绝不能死,因为只有活着,他才能为哥哥报仇雪恨。
他得听从柳喜喜的安排,她是个聪明人,一定能够找出阿隐的下落。如果真的是阿隐杀害了哥哥,他一定要亲手将阿隐碎尸万段,以报血海深仇。
柳喜喜拉着祝长乐坐下,倒上一杯茶递给他后,细细打量起来。
祝长乐被看得面红耳赤,羞赧地问道,“你总看我做什么?”
柳喜喜笑道,“你这副模样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胜在肌肤胜雪,辨识度极高,需要稍加易容,才不容易被人识出,明日我要带你出去,见一见我们所怀疑的那个人。”
祝长乐一听有了目标,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什么是易容?是不是有阿隐的消息了?”
柳喜喜担心他报仇心切,会冲动行事,连忙吩咐侍卫将化雪请来,自己则闭口不言,悠然自得地品起了茶。
祝长乐犹如连珠炮一般,接连发问,“阿隐是谁?你快告诉我啊!我坚信你绝非杀害我哥哥的凶手,你告诉我阿隐是谁,我去问问他,是不是他杀了我哥哥。”
“嗯?”柳喜喜眉头紧蹙,“怎么,你难道还没有完全信任我?”
祝长乐道,“我相信你,可凡事都要讲求证据。”
柳喜喜道,“证据?你哥哥被一箭穿心之时,有数十人亲眼目睹,他们每个人都能作为证人,我仅仅是抓住了你哥哥,并未将其杀害。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们。”
“不用了,我相信你。”祝长乐慌忙解释,嘴唇紧咬,“我只是难以相信阿隐会杀害我哥哥,他对我哥哥极为器重,我哥哥也很喜欢阿隐……阿隐怎会……”
话未说完,祝长乐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如果真是阿隐杀的哥哥,哥哥该多难过。
“咦,长乐怎么哭了?”化雪一进中堂,就见祝长乐在抹眼泪。
她赶忙抽出一方手帕,递到祝长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