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要将故交旧友妥善安置,他早已启程前往天市。
檐角风铃忽然无风自动,惊得他猛然转身——暗处似有窥伺的视线转瞬即逝。
千里之外的雾山深处,青灰色瘴气如活物般在林间游走。
半山腰处,数道身影在符阵中艰难腾挪。高少勤反手将负伤的组员护在身后,六扇门制式短袍已被血污浸透。
十步开外,青衫客指间夹着朱砂符箓,嘴角噙着讥诮笑意。
“五行颠倒阵。”
倚在断木旁的副官喘着粗气:“我们的真气只剩五成……”
话音未落,三张雷火符破空袭来。高少勤振臂挥出罡风,玄铁护腕与符咒相撞迸出火星,在浓雾中划出数道赤红轨迹。
“六扇门办案,还不伏法!”
青年捕头纵身跃起,袖中钢索如银蛇出洞。
青衫客慌忙祭出护身符,却见高少勤拳风突变,刚猛内劲竟穿透符墙直击膻中穴。
两人缠斗间,山间雾气被气浪撕出丈余清明。
正当胜负将分之际,高少勤忽觉命门穴如遭火灼。
往日运功时细微的滞涩此刻化作噬心剧痛,喉间腥甜翻涌。青衫客见状狞笑,五雷符化作电光直取要害。
血花绽放在苍青山雾中,高少勤踉跄跪地。
记忆突然闪回半月前那个雨夜,那个叫唐越的年轻人曾指着他的运功图谱:“若改走命门,可免反噬之危。”
当时只当是江湖术士妄言,如今字字成谶。
“终究是迟了么?”
青年捕头咳出血沫,望着逼近的符咒光芒。山风卷起破碎的符纸,其上朱砂如凝血般刺目。
高少勤后背重重撞在古槐树干上,胸骨传来碎裂般的剧痛。
这位经历过百余次生死任务的六扇门精英,此刻竟被自己鲜血呛得视线模糊。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栽在这个符术造诣远逊于己的叛逃者手里。
“该上路了!”灰袍符师狞笑着抬脚,靴底凝聚着千斤符力。
高少勤能清晰看见对方道袍上沾染的朱砂碎屑,那是自己方才喷出的血迹。
“哥!”清越女声穿透浓雾的刹那,高少勤瞳孔骤缩。
透过血色视野,他望见自己妹妹高少雯正拽着个青衫青年的衣袖破阵而来。
“退后!这是九阴锁元阵!”
高少勤嘶吼时扯动内伤,又咳出两口黑血。阵中阴风卷起他散落的发丝,露出颈间暗紫色的锁元咒印。
青衫青年双指并剑凌空画符,古铜色肌肤下暗金流光涌动。
随着他拳风轰在千年古槐上,树皮炸裂处竟露出内部镶嵌的青铜卦盘——这竟是座以整片槐树林为基的活阵眼!
阵法崩解的瞬间,瘫倒在地的六扇门众人周身气力陡然回升。
青年腰间鎏金短刃化作游龙惊空,符师仓促掷出的五雷正法符在半空炸成电网,却被金芒生生劈开裂隙。
“呃啊!”符师捂着被金刀刺穿的掌心踉跄后退,青衫青年已如鬼魅般欺近。
他这才看清对方眸中竟有日月虚影轮转,惊骇之下咬破舌尖喷出本命精血:“离火焚天!”
赤色火龙尚未成形,青年掌风如飓竟将炎浪倒卷。
符师道袍瞬间燃起幽蓝火焰,皮肉焦糊味中夹杂着槐木清香——这正是他亲手布下的阴木阵反噬之力。
“回答错误。”
青年踩住符师焦黑的右腕,鎏金刃已抵住其咽喉:“孙家灭门案,谁在幕后?”
符师盯着青年手中泛着冥光的玄阴符,喉结剧烈滚动。
这枚能搜魂夺魄的幽冥符,分明是三十年前就已失传的阴符宗秘宝。
他牙齿打颤道:“是……是魏家家主要斩草除根!”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弓弦震响。
“魏家人?”
唐越眉峰微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日无极真人临死前确实提过,自己受天市魏家供奉,而那个盘踞北方的庞然大物,此刻竟将触角伸到了省城。
蜷缩在墙角的符咒男突然剧烈咳嗽,拉回唐越思绪。
这人方才被六扇门追得走投无路,倒豆子似的全盘托出:
“魏家查了三个月,认定无极真人的死和孙家有关。原本要直接找孙文博问话,谁料……”
“所以你们在工地布下阴煞阵?”
唐越指尖摩挲着半截断裂的桃木桩,上面残留的咒文还透着寒气。
这种邪术不仅会引发事故,长期浸染更会折损家族气运。
见对方点头如捣蒜,唐越突然欺身上前,掌心雷纹若隐若现:“魏家谁在负责?”
符咒男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震得肝胆俱裂,脱口报出五星级酒店的房号。
角落里突然传来金属坠地声。重伤的高少勤试图撑起身子,胸前绷带又渗出血迹。
唐越翻掌间七枚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刺入任脉要穴。看着青年警官逐渐红润的面色,高家千金攥着手帕的指节微微发白。
“你练的少阳功有问题。”
唐越突然屈指弹在高少勤檀中穴,后者顿觉阻塞多年的气脉豁然贯通:“每月朔日卯时,改走手少阳三焦经。”
这随口指点的功法要诀,正是六扇门传承缺失的核心秘辛。
高少雯看着收拾符咒的青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烫金名片悄悄塞进他衣兜。
当呼啸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时,众人只见残影掠过屋檐,月光下唯余几片旋转的银杏叶。
高少勤语气郑重道:“那位确实不凡,修为比我高深许多。经他提点后,我的功法隐隐有突破迹象。”
他话锋一转突然露出笑意:“若能与少雯结缘,我倒是乐见其成。”
“哥!”高少雯耳尖泛红,羞恼地跺了跺脚。
此时六扇门队员已押解着符咒师撤离现场。
根据线索指引,唐越来到省城地标性建筑——龙跃国际大酒店。
这座由魏氏家族控股的五星级建筑顶层套房里,魏家三少魏聪正浸泡在注满玫瑰精油的圆形浴池中。
两名身着薄纱的侍女跪坐池边,一人捧着水晶果盘,另一人端着波尔多酒庄典藏红酒,正用银匙将剥好的荔枝送入男子口中。
正当魏聪伸手揽住侍女腰肢时,尖利惊叫划破氤氲水雾。
他恼怒睁眼正要训斥,却见浴池边不知何时多了道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