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昭将所有事情一一吩咐下去,便静等着何氏再派人去米铺闹事。
次日傍晚。
有在米铺外蹲守的护卫来报,米铺果然被一伙八人的市井无赖给砸了,陆勇和三个伙计脸上都挂了彩,事情闹得不小,不少路过的百姓见证了来龙去脉。
陆勇则带着三个伙计去了府衙报官,不出所料的,官差将他们带进府衙里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人也没有被放出来。
李云昭坐在前厅,望着屋瓦上的日光逐渐昏暗,眼看天就要黑了。她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护卫,“可探清了成太守在何处?”
“回姑娘,成太守就在太守府。”
李云昭又问:“湖原已经把飞书交给他了?”
护卫回道:“是,赵哥已经往腾凌城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另有一个护卫进来禀报,“姑娘,那伙去闹事的贼人,他们走了之后,我们暗中跟到他们的住所,见到他们管一个蓄髯的中年男子叫作大哥,那应该就是领头人。这些贼人住在一个院子,大概得有三十四个人。”
李云昭靠在椅背上,伸手捏了捏眉心,“别的人不用管,把那个领头的看住,别让他跑了。”
“是。”
李云昭又问:“今天有没有其他商户去报官的?”
护卫觑了她的脸色一眼,犹豫片刻,低声回道:“暂时……没有。”
李云昭原本和沈哲商量过了,希望他能联系几个被何氏欺压,且信得过的商户。让他们的掌柜伙计一起去衙门报官,大家合力把这件事闹起来。
不过看样子,就算她来做这个出头鸟,那些商户也是投鼠忌器,害怕遭到何氏的报复,根本不敢去闹。
而且连沈哲手下的人都没有去,其他人更加不会去了。
这事要是闹不起来,林效就算来了,也没有理由去清查其中的弯弯绕绕。
李云昭眉宇低沉,很不爽地冷嗤一声,心中暗骂“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护卫之中,其中一个新来的,姓齐的护卫满脸担忧,站在一边问道:“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云昭看了齐护卫一眼,在他的眉眼看出了一些熟悉感。她微微拧起眉头,眼眸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悦。
该死的汤予荷,走就走了,还强行安插一个人在她身边,也不知道是要监视她,还是闹哪样。这个小齐的存在,让李云昭感到非常不自在。
小齐护卫被她看得一阵发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默默地低下了头。
李云昭收回视线,淡淡道:“明天日落之前,再没有其他商户去报官,就带方刺史的帖子去太守府一趟,请成太守出来相见。”
“是。”
次日日落前,护卫再次来报。丰城所有商户,只有一个布庄的掌柜带两个伙计去了衙门。
不过他们身上没伤,态度又不够强硬,没有闹事的意思。只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就被官差请了出来,三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李云昭听了消息,心情很不好。将方鱼年的帖子交给小齐,吩咐道:“送去太守府,务必亲手交到成龄尧的手上。”
待小齐离开之后,李云昭披上一件夜行袍,将袍帽戴到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护卫犹豫道:“姑娘,不再等等吗?”
李云昭塞了一把小巧的匕首在袖口,用来防身,她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摇头道:“不等了,本来就指望不上那群人。”
坐上马车,缓缓驶向太守府。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马车晃晃悠悠地通过僻静的巷道,四周灯火阑珊,能够避开耳目。
一炷香之后,马车在昏暗的巷口里停下,李云昭下了马车,便能看到太守府的右侧门。
此时小齐正在门前等着。
“我和小齐进去,你们在外边候着。”李云昭吩咐了身后的护卫,伸手掩了帽子,快步走向太守府的侧门。
见到李云昭,小齐伸手指了指门扉,低声道:“姑娘,成太守同意见面了,里头有人等着接应。”
他说完,在门上敲了两长一短的信号。门扉随即从里边打开,有个清瘦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目光在李云昭身上打量一番,压低声音疑问道:“奉姑方刺史?”
李云昭应是:“正是家兄。”
男子推开门,示意他们进入。他没有提灯笼,脚步又轻又快,在黑暗中带着李云昭走着小道,七拐八拐,很快就到了一座院子。
将李云昭领到一间亮着烛灯的房门之前,男子敲了敲门,随后轻声推开门,伸手示意李云昭进入。
李云昭刚抬脚走进门槛,房门立刻就被快速关上,连带着把小齐挡在门外。
她往里走去,放下帽子,抬眸环视一圈,发现这是一个书房。
而面前的桌案前,正坐着一个墨衣的中年男子,倒钩的一双浓眉飞入鬓,鹰眼黑白分明,犀利深沉,五官浑厚周正,就像一尊严肃的石像。
李云昭在看他的时候,他也在审视李云昭,眼神十分犀利。
李云昭敛眉正色,从容地走到他面前,朝他恭敬地拱手道:“奉姑云昭,见过太守大人。”
成龄尧坐在椅子上,桌上的折子书册叠得整齐,笔墨纸砚皆放得规整有序,如同他的为人一般,板板正正。
“云昭。”成龄尧认真的看了看她,只觉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出,自己何时见过这样一个姑娘。
过了片刻,笃定地指着她道,“我见过你。”
李云昭惊讶于他的记忆力这么好,只在一群人之中,匆匆见过一面,他竟还能记得。
她此时是来求助,没必要隐瞒身份,便如实回道:“一个月前带兵来支援时,曾与大人见过一面。”
成龄尧顿了一下,看着她,忽而想起军中一个传言,底下的兵卒聊天时,有说过当时寮河关之战,有女子女扮男装,混入军队中。
他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奉姑监军,云昭。”
李云昭正要点头,就听他沉声道,“就是你女扮男装,混入军营?”
这是介于质问与询问之间的语气,李云昭一时拿不稳他的态度,便回道:“大家都一样是乔国人,都是为了报效国家才上战场,为何要有男女之分?况且,我也没说过我是男人。”
成龄尧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一下,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昨天那封飞书,是你送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