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信抱起女儿往家跑,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便散了。
只是嘴里的谈资自觉更新成了沈老二女儿落水的事。
最初叫喊的少女做了坏事到底心里发虚,可看着沈家夫妻匆匆来又匆匆消失的身影。
周围也没人看到是她动的手,那颗落在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
趁着这会儿没人注意转身跑回了家。
沈安信三人到家时,李郎中已经等在了后院。
“李郎中您快给看看,这孩子掉水里了。”
他嘴上一边喊一边抱着女儿大步跨进厢房,轻轻放到炕上。
还不忘回身把李郎中拉到炕头上坐好。
顾氏看厢房有相公在,便拐到小厨房准备烧水。
没想到王氏端坐在灶膛前,锅里冒着热气。
不止有热水就连姜汤都熬好了,闻着浓浓得呛人的很。
“辛苦娘了。”
沈老太太抬头看向顾氏,“人没事吧?”
顾氏眼下也顾不上说别的,女儿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时间久了怕是浸了寒气。
匆匆留下一句,“还晕着,李郎中在诊脉。”端起姜汤和热水朝隔壁屋去了。
李郎中被他拉得踉跄也不生气,淡然的从医药箱里拿出脉诊。
他刚才瞧了这孩子的脸色确定没有大碍,等上手诊脉时发现确实没有生命危险。
“救的还算及时,孩子没什么大事。
只是最近天气转冷,到底在冷水里泡过,开两服药发发汗就没事了。”
沈安信闻言粗喘的喉咙慢慢平静下来,抬手把人请到堂屋开药方。
“这药我那里有现成的,让你儿子随我回家取吧。”
李郎中把手里的药方递给他,随手指着院中跑的气喘吁吁的兄弟俩。
沈安信这才发现儿子和侄子从学堂回来了,他付了诊金和药钱,打发儿子去取药。
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赶紧去看还在昏睡的女儿。
沈玉姝的衣裳已经换过,顾氏红肿着双眼正拿布巾细细的擦拭她的双手。
沈安信上前揽过顾氏的身体轻轻拍打安慰。
“阿柔,不用太过担心,郎中说只要发了汗就没大碍了。”
他家姝姝平日最是胆小又不会凫水怎会跑到河边,难不成是得罪了什么人?
可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平日被顾氏圈在家里学刺绣。
连门都很少出更别说得罪人了,这实在是说不通。
顾氏掩了掩被子,冷声道:“姝姝素来胆小断然不会去危险的地方定是有人害她。
对了她是和王家那丫头一块儿出去的,等她醒了我一定得问个清楚。”
沈安信听懂顾氏话里的意思,可眼下女儿还昏睡着不好妄下定论。
只能顺着妻子的话头,“等女儿醒了问问就知道了。”
炕上的女孩脸色苍白,半干的头发贴着脸颊显得楚楚可怜。
眼珠来回转动似是在梦中挣扎,沈玉姝也确实在挣扎。
她意识清醒后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荡在空中,周身被迷雾包裹。
那雾气好像有生命一样,只要挥手就会散开,不过片刻又会重聚。
她挣扎间挥动四肢,人却突然落定在一个小丫头面前。
小丫头瞧着也就十二三岁,身穿一身棉质粉色中衣。
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一双莹润懵懂的桃花眼。
笑起来着实好看的紧,这是一双不染俗世的眼睛。
不待她上下打量,小丫头突然踮脚,白嫩的手指轻轻点过她的眉间。
“你来了....我等了你许久。”
沈玉姝透着茫然的双眼慢慢睁大,轻轻敲打自己的脑袋。
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从四面八方汇入脑海。
她收敛心神,扶着酸胀的脑袋冷声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小丫头略显稚嫩的脸上闪过笑意,躬身行礼,自顾自的说道:“姐姐,我要走了。
只是放心不下双亲胞弟,希望你能代我照顾父母看顾弟弟。
唯愿你此生能得父母所爱,一生圆满。”
话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刚来就遇到小姑娘托付家人。
随即一声嗤笑,什么父母所爱,她父母都去世多少年了。
“哎,你别走呀,咱俩还没交接完呢....”
沈玉姝上前试图把人拦下,可惜慢了一步。
眼睁睁看着人在她面前消散,紧接着她的意识再次丧失。
她在心里连连吐槽,她都晕了几回了,还来.....
沈玉姝再次幽幽转醒时看到了床边站着一对夫妻。
妇人很年轻大概三十岁出头,容貌清丽头上裹着布巾。
一副农家人打扮,只是眼角微红显然是刚哭过。
男人身材高大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梦里那小丫头的眼睛便是随了眼前的男人。
她转动眼珠子不动声色看向屋里的布置,心道自己果然到了古代。
结合梦里那小丫头的穿着和屋内家具的形制。
再想到那小丫头的话,看来眼前这对夫妻就是她这一世的父母了。
母亲顾心柔和父亲沈安信。
只是这年纪瞧着也比她大不了几岁。
难道她以后要对着能当她大哥大姐的人喊爹娘?
砸吧砸吧嘴,真是平白矮人一辈,还怪别扭的。
不过她在现代已经孤身一人,去哪里倒是无所谓。
来了这里不过是换个地方重新活一遭。
就是这新的爹娘对她来说着实有些过于年轻了。
哎,不管了,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
立在炕头的顾氏察觉炕上有了动静,立时挪到她边上,抬手探向她的额头。
“姝姝你终于醒了,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好好的怎么掉水里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叫阿娘怎么活。”
说着说着眼泪又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沈安信也着急的俯身,“闺女,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爹,爹去请李郎中来。”
沈玉姝偏头躲开顾氏的触碰,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抗拒。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着实让她有些不适应。
手却过分诚实的擦了擦顾氏的脸蛋,“阿娘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露出半截胳膊的手。
脑中还回响着刚才的话,这具身体的潜意识在影响她。
前世她十来岁就失了父母,虽然爷爷奶奶对她的关爱不曾少过,但比起父母总是不一样的。
记忆中的母亲都有些模糊了,如今对上原主的爹娘,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还有这声音也太嫩了些,虽然沙哑可还能听出丝丝软糯,透着一股未成年的味道。
她该不会缩水了吧,被子下的手陡然划过胸口,果然,一片平坦。
.........
“阿姐先把药喝了吧”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三人的思绪。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端着深色陶碗进屋,眼神急切的望向炕上。
沈玉姝脑中勾出一些平日相处的画面,赫然和眼前这个小男孩的容貌对上。
看来他便是原主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沈宁嘉。
沈玉姝在顾氏的帮助下起身,接过冒着热气的苦汤药。
这味道,光闻着感觉都要吐。
她狠下心闭上双眼,摒气抬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大口大口灌进喉咙。
喝完把手里的陶碗随手递出去,捂着嘴试图压下那股苦中药味。
不妨嘴上粗粝的触感让她抬头,是沈安信从桌上拿过饴糖送到了她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