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选定一个方向正要过去的时候,忽然瞧见前方桥上站着一个男子,旁边的人说笑着经过,唯有他站在桥中央,望着这里。
烟花突然在夜空炸开,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们纷纷仰头看去,只有那个男子仍旧站着,一动不动。
烟花照亮了他的面容,余晚烟怔住。
是赵彦和吗?是他吗?
余晚烟的手微微颤抖,正要细看,一群人打闹着挤上拱桥,桥上的男子不见了。
余晚烟提起的心落了下去。
定是她眼花认错了人,赵彦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京城。他说过的,他不想科举入朝为官,他不喜欢京城的尔虞我诈。
而且不久前她给赵彦和写了封书信,信中没有提及她被人绑到了京城,她只告诉他自己去南方找亲戚了,她还有事情要做,所以,赵彦和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经过数月相处,余晚烟对赵彦和还算了解,他确实如祖父所说的那样,知恩图报,言而有信。她害怕赵彦和因为她来到京城,所以才编造了一个谎言。
赵彦和是个好人,他不该被她连累。
想着想着,余晚烟忽然落下泪来。
她开始无比怀念萧县,那段自由肆意的时光仿佛如梦一场,被掩埋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再也无法重现,与之相对的现在,绫罗绸缎金簪银饰完全锁住了她。
余晚烟蹲下身来,泪流满面。
她逃不掉的。
谢重渊不在她身边,玄影不在她身边,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呢?还有寒光那些暗卫呢?他们会不会正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余晚烟不敢赌。
谢重渊现在对她还有逗弄的兴致,在允许的范围内会纵容着她。可若是她忤逆了谢重渊,惹恼了他,余晚烟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没有人会愿意看到亲手抓住关起来的金丝雀自己打开笼子逃掉的,谢重渊也不例外。
就算现在没有暗卫在暗处盯着,没有事先预备的出逃注定会失败。
今晚,她是无法离开京城的。
认清现实的余晚烟清晰的意识到方才任性地离开谢重渊的身边已经是一个错误的行为了,以后,谢重渊会不会再也不会放任她离开?或是,一直都派人盯着?
余晚烟不得而知。
她默默哭着,任由泪水沾湿了衣袖。
身边蹲下来一人。
“晚晚,别害怕,孤在呢。”
余晚烟哭得更伤心了。
看吧,她就知道谢重渊这个混蛋很快就会找上来,还好她没逃跑,不然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晚晚。”
谢重渊抬起她的脸。面具早就在人潮的拥挤中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透过夜色,他看到那泛红的眼眶里不断落下泪水。
呼吸一滞,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轻轻安抚着身前哭到发抖的姑娘。
“是孤的疏忽,以后孤一定不会再犯这个错了。晚晚,别哭了。”
可别啊!还是无限放大这个美丽的疏忽吧!好让她彻底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余晚烟内心哀嚎,却依旧在抽泣着。
一辆马车停在旁边,谢重渊不由分说抱着她起身,上了马车。
余晚烟累了,停止哭泣。由于刚才哭得久了,身体时不时地轻微抽动。
谢重渊因为她短暂消失而升腾起的不悦早被她的泪水冲散了去。原本他想质问余晚烟,为什么在人群中不牵着他的手?为什么被人挤散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为什么往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为什么没有过来找他?
所有的问题在目光触及那张湿漉漉的脸庞时,都被谢重渊咽了回去。
她到底在哭什么?
余晚烟当然知道要为自己刚才的行径找理由了。
“我看到好多人都往那里走,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以看呢,结果热闹没看着,你却不见了。周围尽是些陌生的人,天色昏暗,我都不知道我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你。”
她吸吸鼻子,继续道:“我就想着,站那里等你好了,你本事那么大,你身边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找来的。结果,我等了很久,你才过来。”
谢重渊拿着帕子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她的鼻头红红的,眼尾也红红的,那可怜委屈的模样让人生不出一丝一毫的责备之心。
谢重渊其实早就看到独自站在树下的余晚烟了,她站在那里盯着一个方向出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远处的拱桥上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异样。
谢重渊看不透她在想什么,直到余晚烟忽然蹲下身子,他方才过去。然后,他发现她哭了。
罢了,晚晚在京城除了平阳侯府的人以及谢璟衡之外,认识的便只有他了。或许,她真是因为意外走散,这才惶恐到哭泣的吧。
谢重渊盯着她看了许久,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是孤的过错。但是,晚晚,你不要骗孤。以后,听孤的话,不要乱跑。记住了吗?”
刚才的沉默让余晚烟很是紧张,他会相信她说的话吗?而谢重渊沉默后的一番话,让她的心几乎跳出胸腔。
骗?谢重渊是察觉到什么了吗?还是他其实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到了什么?
不过,听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不打算追究她刚才突然的跑开了吧?
余晚烟睫毛轻颤,乖乖应道:“我记住了。”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眸,“那我以后,还能出来玩吗?”
谢重渊又不说话。
余晚烟急道:“我太久没有出来玩了,一时高兴,这才没注意的,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好了,孤答应你,到时候让人在暗处跟着你就是了。”
余晚烟佯装欣喜,脸上露出了笑容:“多谢殿下。”
哼,有人跟着就有人跟着吧,那她至少可以把京城的地形给摸清楚了,以后如果逮着机会,说不准还真能逃离这个争权夺利、性命朝不保夕的旋涡。
她笑得好看,眼尾的红宛若天然的脂粉,看得谢重渊一怔,一抹暗色从他眼底划过。